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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允双眼一亮,以为告状诉苦的机会来了,一搭扶手,准备起来控诉一轮,谁知他生母陈氏咳了一声,以唇形暗示他想清楚再说话。江允一愣,沉吟半晌,豁然醒悟过来。今日祖母把大家召集了过来,却独独没叫楚姨娘,说明祖母是不待见她的,但祖母却把江泓之叫来,这意味着什么?且祖母让父亲找纵火之人,如今却从开端的打人事件问起,又意味着什么?江允还没傻到无药可救,自然猜到祖母是有意偏帮江泓之,那他哪还敢针对江泓之。他打了个寒颤,心道一声好险,慢悠悠地站了起身,给老夫人揖了一礼道:“祖母,那只是兄弟间的玩闹,谈不上打斗。三弟年纪尚轻,自然会有冲动的时候,孙儿当时也被气晕了头,跟三弟反驳了几句,才将事情闹大了。但事后想想,孙儿反驳的话也确实不雅,莫怪三弟会大动肝火,因此,”他转向坐在最角落的江泓之,深深地道了个礼,语态谦卑地道,“大哥在这里给三弟道个歉,恳请三弟原谅大哥出言不逊。”这番话听起来就有几分识大体,宽容大度的味道,老夫人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而江泓之则在心底冷哼一声,江竖的算盘打得极好,若是自己不原谅他,便说明自己小气,但若是原谅了他,可能祖母就以兄弟和解为由,简单了结此事。虽然不知祖母为何过问,但有她帮扶,江允想将这事揭过去,还没那么容易。江泓之毕恭毕敬地站起来,受了江允一礼:“大哥身为兄长,一直是三弟的好榜样,楚姨娘也常教育三弟,多像大哥学习,勿被那市井骂街的泼妇小人带坏,冲动闹事。三弟谨记于心,因此为了能跟着大哥学习,三弟时常丢下手里的活,偷跑去学堂学习大哥的言行。”他这话说得巧妙,先是暗讽了江允是泼妇小人,把他带坏,后是聪明地转走了话题,提到了自己不能进的学堂,完美地避开了关于原谅的话题。老夫人没听出他的意思,不解地问道:“为何要去学堂,府上那么大,要学习你大哥还怕没个地方?”江泓之目中光芒瞬间暗淡下来,语调都带着哽咽的味道:“盖因学堂是清净之地,深受圣人教诲熏陶,不只可修身养性之地,还可见到诸位兄弟姊妹。”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段话,却道出了他平日难见亲人的悲哀,尤其是他凄楚的表情演绎,看得老夫人心头莫名一酸,望向他的眼里都多了几分慈爱。当初让江建德认他,就是因为她不忍这孩子受苦,虽然之后因为芥蒂他的出身,加之周围人对他的不满,导致她甚少关注他,但那种血浓于水的关系是抹不去的。尤其是这孩子……老夫人面色一紧,拢在袖中的手一动,微露出一封血书。这封血书是昨日下人送来的,也就是因着书内的刺骨字句,她才决定插手管这事,看看她这个孙儿究竟是怎样的人物。“既然老三有此心意,那你们这些兄长与阿姊就得做好榜样,”老夫人点出几位比江泓之年长的同辈人,又指向江泓之道,“老三你也是,要学习光明正大地到学堂里去学,偷偷摸摸的作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偷腥呢。还有别光学兄弟姊妹的,还得多跟先生学习学习,你说是么,立德?”立德是江建德的字,老夫人一番话看似随口脱出,但字字句句都在暗示江建德,我已经同意江泓之进入学堂学习了,你有什么看法?江建德哪敢说一个不字,瞪了江泓之一眼,咬牙切齿地从唇缝中挤出几个字:“母亲说的是,但凭母亲安排。泓之,往后学习可得好好听先生的话,莫让为父失望。”“多谢父亲。”江泓之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见老夫人面目含笑看着自己,似乎还没有进入正题的意思,反倒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他实在摸不透老夫人的意思,索性大着胆子开口道,“既然难得见大哥一面……祖母,孙儿不才,有一难题想请教大哥,不知祖母是否应允?”老夫人也没驳他面子,顺着他意思道:“倒没瞧出你是个勤奋的孩子,说吧,正好也让老身见识见识老大的学识功底。”江泓之感激地道了个礼,沉声道:“孙儿这儿有一首劣诗,但该诗起了首颔颈三联,却难对出第四联了,因此,想请教大哥,这第四联该如何对。”老夫人可是手握千卷书的大家闺秀,一听这诗作,就来了兴致,笑道:“哦?你竟作了诗,快快快,让老身听听。“江泓之眼底逝过一道凌厉寒光,慢悠悠地念出了诗作:“那孙儿便献丑了,这前三句是‘人天庶有命,生来欲能言。艰苦促征鞍’。”“这!”老夫人脸色一变,登时又收回惊讶的神情,闭上眼深吸了口气,但若是有人看得仔细,定能发现她拢在袖中的手在微微发抖。这是什么诗,竟能让老夫人闻之色变?原来这是江泓之被江允剽窃的诗作,江丞在帮江泓之制作血书时,顺带把这首诗放了进去,点明了这是被江允剽窃的诗作。老夫人拿到血书后,找教书先生一问,得知此诗确实是江允上交给他的功课,她登时发了一通大火,如果江泓之不是原作者,怎么能如此流畅地默写这首诗作?况且再仔细琢磨,这竟是一首藏头诗,首字连起来就是“人生艰苦”,如果是自小得宠的江允,怎会发出这样的感慨?要说江允没有剽窃,她还真不信了!老夫人双目一沉,既然自己插手管了这事,就得让这事水落石出!她朝一旁伺候的徐妈妈递了个眼色,让其请来了教书先生。教书先生一到,众人疑惑地面面相觑,唯独江允唰地一下,脸色变得惨白,一声都不敢吭。江允当然听出了那首诗,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剽窃者,哪有原作者那么熟悉,别说让他对出最后一联,便是把那四联打乱了顺序,让他重新排列,他都做不到。而教书先生是听过那首诗的,只要他开口对出的诗句,与他上交的功课不一致,那众人完全可怀疑他是剽窃的,这罪名他可担不起啊!“老大,想了这么久可上了?”老夫人将江允的脸色收入眼底,更是坐实了对他的怀疑,“老身毕竟老了,这辨识能力有所下降,便请来了教书先生作为评判者,立德你们可有异议?”江建德不知道江允剽窃的诗作内容,还当只是老夫人一时兴起出的难题,就点头表示毫无异议。江允阴沉着脸,心道江泓之想对付他,还早着很呢,一甩袖登时指着江泓之怒道:“三弟,没想到你竟不知悔改,辱骂兄长便罢,竟还剽窃兄长我的诗作,侮辱于我!”好一出贼喊追贼的戏码!江泓之目中闪射精光,一根眉头也不动,还装作无辜地道:“大哥,空口无凭,怎么诬陷我剽窃你的诗作?”“诬陷?哼,大哥可没胆子诬陷你,这首诗作是当日我交给先生的功课,在场的兄弟姊妹均可作证,”江允震袖一挥,那些捧着他热脸的兄弟姊妹就附和地点了点头,给他打足了底气,“如今你却自称该诗作是你的,又有何证据?”“那么,试问大哥又有何证据证明此诗出自你之手?”江泓之看了眼教书先生,说实话,江允如此厚脸皮贼喊捉贼是他始料不及的,但是他的算盘也拨了一轮,祖母今日处处维护他,还在关键时刻找来了教书先生,十有八九对这事情前因后果大概有了了解,且再看教书先生愤懑的神情,更让他充满了底气。“当日兄弟姊妹都在场,你道兄长有无证据?”江允目光不自然地闪烁了一下,瞟向江竖,江竖登时狗腿地附和道:“当日大哥上交功课时,我也在场,可以证明这首诗是大哥亲手所作!”江泓之冷声道:“那二哥如何证明,大哥的诗作不是事先剽窃他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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