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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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第2页）

&esp;&esp;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脆弱的傅百善，双眼茫然无神，说完这几句话后就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小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海水，头发也胡乱纠结在一起。裴青知道这必定是人在海水里泡久了，又乏力过度开始产生短暂的昏迷。

&esp;&esp;虽然不合时宜，裴青心里却有一丝说不出口的快活。如果不是这般糟糕的境地，自己又怎能听到这丫头心底的真实话语呢？

&esp;&esp;裴青大力挥动手臂，才发现这丫头竟然将自己和早已昏迷过去的曾闵秀用衣服捆在一起，她竟然宁可昏迷过去也没有将这个累赘的女人丢弃。他不觉苦笑了一声，用手抚触了一下爱人的额头，低喃道：“珍哥，惟愿他日你对我也有一丝怜悯……”

&esp;&esp;毕竟是体格好得多的男子，又向来熟悉水性，裴青半拥着傅百善，手里胡乱拽拉着曾闵秀身上的绳子，缓缓地向岸边游去。好在此处离岸边终究没有多远，加上天色已经蒙蒙亮，终于看到了黑魆魆的山崖。

&esp;&esp;等在岸边的潘掌柜连忙蹚着水过来，帮忙把曾闵秀扶到一边。

&esp;&esp;早已累得不行的裴青顾不得检视自己，先把傅百善的四肢细细摸索了一遍，见她呼吸虽然微弱但是平稳，身上也没有什么外伤，这才终于放下一颗心来。心想这丫头一出一出的，也不知道自己前世到底欠了她多少债没还，才这般时时牵挂！

&esp;&esp;潘掌柜草草看了一眼曾闵秀，见她也还有气后才手脚酸软的瘫在地上，低声笑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不是寻常人，你媳妇有不是寻常人。这么黑漆漆的海上，她敢从海船上跳下来，还把曾氏拖在一路。这份本事，我这个大男人都自叹弗如！”

&esp;&esp;裴青温柔地拂开傅百善脸上的乱发，眼里是不容错认的缱婘缠绵，“我也自叹弗如！”

&esp;&esp;潘掌柜一边躬着身子絮叨，一边手脚不停地收拾留下的脚印，务必不能让巡逻的岛丁发觉有生人来过这里。

&esp;&esp;远处忽地响了一声鸟雀叫，那是负责警戒的人传来的信号。潘掌柜猛地站了起来道：“应该是有人过来了，我们快些离开此地。如若让人看见我们此时和徐直的老婆在一起，跳进黄河都洗不干净绑架她的嫌疑了！”

&esp;&esp;裴青一愣神，眼中犹有不舍，“再等一会，我要看珍哥醒过来再走……”

&esp;&esp;潘掌柜回头看了一眼那姑娘，见她眼睫在微微颤动，已经是要清醒的征兆了，连忙走过来拉住裴青道：“以后有的是时间你俩慢慢看，不过你这副模样要是让人看到，我们在岛上布置的一切可就前功尽弃了。”

&esp;&esp;潘掌柜知道这位上司对傅家姑娘的心思，以为还要苦劝几句，就见裴青的身子微微摇晃了两下噗通一声就栽在了沙地上。骇得他一个箭步窜上前，才惊觉这人浑身滚烫，竟是生生晕了过去。想来刚才竟是强撑着一路将人救起，如今见人安好了心头才松了劲道。

&esp;&esp;157滑胎

&esp;&esp;时日已近九月，夏日初升的和暖阳光撒向地面，眨眼工夫就变得炽热难当。平静荡悠的海水泛着淡淡的蓝绿色，一派温柔恬淡，几个时辰前的冰寒刺骨仿佛梦境一般。有虾蟹裹着泥沙从手边飞快地爬过，傅百善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坐起身子查看四周的环境。

&esp;&esp;这里应该是赤屿岛的北面，因这边礁石巨多又没有成片的海滩，并不适宜停放船只，所以一向人烟稀少，妇孺们赶海子都不愿往这边走，没想到一时慌乱又辨不明方向竟被海水冲到这里来了。

&esp;&esp;双脚终于踏上了实处的感觉真是美妙至极，傅百善手脚依旧酸软，却恍惚记得在冰冷的海水里，身边一直有一个温热的躯体半拥着自己不离不弃。那人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轻唤：珍哥，珍哥……”

&esp;&esp;傅百善摇头苦笑，怎么又想起了从前？

&esp;&esp;大张着四肢瘫软在沙地上的曾闵秀缓缓醒过来时，看到的便是神情有些茫然若失的少女。她长舒了一口气，从未感到脚踏实地是一件如此让人心悦的事，良久之后侧过头认真承诺道：“你救了我的命，尽我所有此生我都会报答你！”

&esp;&esp;傅百善大半夜没睡，还拖着一个人在海里走了一个来回，早累得眼睛都不愿意睁开，半晌才淡淡回道：“不用谢我，此次救你也是有缘由的。我爹失踪已经一年了，此次我就是为寻他而来。你若是真有心，就叫你男人帮我找到他吧！还有为行走方便，我改名叫宋真，现在是个男儿身！”

&esp;&esp;曾闵秀记得傅家老爷虽是海商出身，但是在广州衙门口挂了一个官职，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失踪，还劳烦这么一个小姑娘千里迢迢地到处寻找？她望着身边那年轻女郎有些不耐烦的冷峭侧颜，不知为什么心里便软柔了一块。

&esp;&esp;傅百善先时悄悄探查赤屿岛的地理时，记得这边不远处有一个渔民出海捕捞用的小码头，就是不知此时有没有人在。正要爬到高处仔细看看，就听身后女人发出一声急促地骇叫。急忙一转身，就见坡下几步远的曾闵秀半撑着身子面色惨白，身下衣裙血红一片，雪白细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被血渍浸污。

&esp;&esp;傅百善再稳重也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踉跄扑过来惶急问道：“你哪里受伤了，是水里的鱼咬的吗？”

&esp;&esp;曾闵秀心里一片悲怆冰凉，闻言歪头惨然一笑，手掌抚向肚腹，“傻妹子，水里有这么大的鱼我早没命了，是我肚子的胎儿滑掉了。我盼了好几年的孩子，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我最弱的时候来了。这下倒好，我还没怎么着他就要走了！”

&esp;&esp;傅百善心头狂跳，知道这女人要是还没有人救治，迟早要死在这里。抿紧了嘴把半干的外裳一脱，将女人的腰部一缠，跨前一步紧紧缚在背上，径直向记忆当中的码头奔去。幸得她身高腿长仗着一把好气力，曾闵秀又生得纤长瘦弱，一鼓劲竟然比在水中还要行得快些。

&esp;&esp;血迹一点一点地滴淌在地面上，曾闵秀心中倒没有几分在记挂腹中即将流失的孩子，只是漫无边际地胡乱想着：真是个嘴硬心软的丫头，这下人情可又欠大发了……

&esp;&esp;岛上的山路崎岖，傅百善深一脚浅一脚地快速奔走，鞋子早已丢在了海里，荆棘的尖刺在她赤～裸的脚踝上划出道道血痕。她只顾盯着前方，手臂上一片温热湿滑黏腻，她怕再不快点那女人身上的血就要流干了。

&esp;&esp;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眼前终于有了人影晃动。跌跌撞撞的傅百善颊上汗水盈睫，只恍惚看得见宽叔一张渐渐放大的脸，嘴巴不断张合，焦急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esp;&esp;烈日当空，徐直猛地将一桶水从头到脚淋下来，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esp;&esp;卢四海擦着额上的汗水笑道：“今年的天气真是热得邪乎，五当家没见过这等阵仗吧？这海边的天气就是这样，一晴起来没完没了，一下起雨来就跟把天捅了窟窿一样，也是没完没了。”

&esp;&esp;徐直拿了干棉巾搽拭着身子，肃声问道：“那个犯事的新丁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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