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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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的角落里倒是有了一点动静，懒羊羊挂着小铃铛叮铃铃地跑过来，抓着姚浩的裤腿往上跳，大眼睛半睁半眯，估计是刚刚被姚浩吵醒，还困顿着，可是丝毫不影响它看到主人出现时候的激动。姚浩抱起懒羊羊，眼睛瞥到了贴在卧室门口上的一张纸条，他凑过去看，浑身冰冷。“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该回去了，勿念。”就在昨天，他还自私地以为夏臻是不可能离开他的，他会随时出现在他想要看见的时候，一直带着和煦而美好的笑，或许还可以帮他完成那个带着缺憾，荒唐的梦。可是事实上，夏臻留下了一张莫名其妙狗屁不通的纸条，一声不响地丢下他跑了。失望，空落落的失望。被另一个男人，用一种亲密至此的姿态对待，夏臻被吓着了。姚浩扯下纸条，扔进了垃圾桶，没精打采地去厨房给懒羊羊弄吃的。走到一半，又郁闷地回头，从垃圾桶里把纸条捡了起来，塞进口袋里。挺莫名其妙也挺傻的，但是，这是夏臻留给他唯一的纪念品了，他得留着，找夏臻算账。接连几天，姚浩都在心不在焉里度过，每次小店门口那个风铃响起，他都会带点希望带点忐忑地抬头，一次次地想象着一个披着阳光的人，背着小提琴，带着柔和而熟悉的微笑，对他说，姚浩，我回来了。可是夏臻没有回来。于是姚浩决定结束自虐，强迫自己乐观地想，这样也好，没有开始，就不需要担心结局。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应该感激夏臻离开得及时，在他造成什么无可挽回的后果以前，走得干脆。“耗子，今晚聚会，我叫小叶子去你门口接你。”唐凌颇有活力的声音传来，听得出来心情不错。“哦……啊，唐凌凌，还是你来接我吧。”“为什么啊？平时不都是他接你的吗？我车给谢鹏开走了，我让我们家司机绕过去搭你好了，我待会儿跟叶子说一声。”“嗯。”挂了手机，姚浩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心里翻腾着难受，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他必然没办法单独面对叶梓，这种情况这么久以来只出现过一次，就是叶梓跟他说，他爱上了齐洽的那段时间。煎熬，懊恼，难以置信，姚浩觉得，那种感觉又回来了。可是，这次是为了谁？叶梓？夏臻？也许，两个都有吧。“你跟叶子怎么了？”唐凌并肩和姚浩坐在车后座，看他脸色不好，有种不大吉利的预感。“没怎么了啊。”姚浩故作轻松地含糊其辞。“去你的，少在我面前装，”唐凌揽过姚浩的肩膀，跟他咬耳朵：“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姚浩不自在地动了动：“没……啊。”“耗子！”唐凌着急了，使劲儿地捏了捏姚浩的耳朵：“你招我上火是吧？”姚浩无奈地垮下肩膀，想了想，低声说：“那我就跟你说。”唐凌瞪着大眼睛直点头。“你有没有试过这种感觉，就是……不知道你自己到底爱不爱一个人，特纠结？”唐凌眉头一皱，说：“耗子，你又折腾自己了吧？跟叶子有关系？”“也不全是……不过，也差不多。”姚浩郁闷地嘟囔着。“哎呀你说清楚！”唐凌急得不行，抓着姚浩又是掐又是拧。姚浩疼得嗷嗷直叫，说：“我说我说！你别使劲儿！”“说！”“你先回答我。”唐凌沉默了一会儿，平日里的戏谑之色全无，认真地说：“试过。”“那是什么感觉？”“难受，又有点儿怕，总觉得脚不着地，悬在半空。”“谢鹏？”“嗯。”姚浩笑了，说：“我还以为你真刀枪不入呢。”“你没听说过，越多情的人越容易为情所困吗？”唐凌自嘲一笑，捂着额头感叹：“我这辈子都算栽在谢鹏那个王八蛋身上了，被他折磨了十几年，最后还是逃不开。”“逃不开吗……”姚浩叹气。“到你了，你怎么了？还是叶子？”“我觉得……我可能，大概，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上一个人了，但是……”“靠！死耗子你瞒得够深的啊！”唐凌一听来劲了，死缠着姚浩要问个明白。“就是……我，挺喜欢他，挺喜欢跟他在一块儿的，也想跟他亲近……”“那不就成了呗！放下叶梓，立地成佛。”唐凌高兴地狠命拍着姚浩的肩膀。姚浩却高兴不起来，吞吞吐吐又给扔了个炸弹下来：“可是，那人长得特像叶子……”“你们俩，有古怪。”杜凡盯着自打进门就一直面部肌肉僵硬的两个人，下了最后结论。“错，古怪的人有仨。”高天瞥了一眼沉默寡言的叶梓。“我们这是聚会呢，还是追悼会啊？”杜凡给大家满上酒，对于这种有人深陷情网却挣扎无望的氛围，他们之间一直都很盛行，当这种苦情男主角频率最高的就是他自己，可是这次好像除了他，其他几个都有心事，会不会太邪门了……唐凌看看叶梓，又看看姚浩，心里叹气，想，可不是么，跟追悼会有什么区别，就是不知道死的究竟是谁。杜凡安慰这个也不是，劝解那个也不是，想要当个知心姐姐又搞不清对象，只好说：“我说你们，别这么惨兮兮的好不好，看看咱们高天，都分手了还这么心如止水，容易吗？”高天怒：“别拿我当安慰人家的工具行不行？谁说我心如止水了？我这不是有火没地儿撒吗？”唐凌睁大眼睛：“你和石霖分手了？”高天翻了个白眼，说：“是，恭喜我吧，我终于解放了。”叶梓也才反应过来，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次：“你和石霖分手了？”杜凡看高天嘴角抽搐，连忙接话：“分得可惨烈了，你就别刺激他了。”叶梓问：“你没病吧？好好的分什么手啊？”“受不了了呗。”高天答得满不在乎。“你们不是还准备出柜的吗？”果然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过来了，包括心事重重的姚浩。“他不肯，没种的要命，不出就算了，我还求他？”“高天，你这样不成吧？也太……”唐凌头疼地用手指关节敲着桌面。“现在轮到你们教训我了，当初你们要死要活的为的什么啊？你们谁跟谁在一起容易了？难道在一起不容易我就得没完没了的忍？”姚浩在心里说，能在一起就是希望，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叶梓有点郁闷地说：“我们这不是……给你现身说法么……”高天唉了一声，说：“还是耗子好，虽说一个人挺惨的，但是没烦恼，顶多自己折腾自己，没人能折腾他。”唐凌刚灌了一口酒，听到这句话噗的一声全喷了出来。叶梓看着姚浩欲言又止，姚浩干脆谁也不看，盯着手里的杯子发呆。此情“送到这里就行了。”离家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姚浩说了一路上的第一句话。“哦。”叶梓慢慢把车靠边，停下。“你早点儿回去吧，齐洽该担心了。”姚浩解开安全带，想要下车，又觉得还有什么憋在心里，难以启齿，可是不说又难受。叶梓没接话，低头盯着方向盘，刘海垂下遮住了眼睛，微微颤抖的手却泄露了他的不安。叶梓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他怎么极力掩饰，也没办法把情绪锁死在心里。“那，我走了。”姚浩放弃了挣扎，把车门打开。“耗子。”叶梓喊住姚浩，抬起头来，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为难：“我……”“别说了，再说就矫情了。”姚浩勾起嘴角，安慰地拍拍叶梓的手：“我走了。”只是因为一个眼神，姚浩忽然觉得埋在心里的千言万语都不重要了。“对不起。”“傻啊，你对不起我什么，是我自己犯糊涂，你别跟着受罪。”“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叶梓靠在椅背上，冲姚浩笑了笑，却并不开心：“我还以为……”“我在努力，真的，努力改正，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耗子，我不想看到你这么累，你告诉我，要怎么才能帮你，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从小到大都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样难受。”“离开齐洽，跟我在一起，做得到么？”姚浩对上叶梓的眼睛，叶梓没有逃避，两人注视着彼此，空气仿佛凝滞。姚浩笑出来，说：“不行吧？所以，还是让我自己慢慢来吧，你跟他好好过日子，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叶梓沉默，看向挡风玻璃外虚无的一点，无声地点头。姚浩打开车门，向叶梓扬了扬手，大步地往家的方向走，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叶梓在他身后发动了汽车，渐渐的远去，消失了。全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一股沉重的钝痛从心脏向全身蔓延开来，姚浩踉跄了两下，靠着墙在路边坐下，捂着胸口，把脸埋进膝盖之间，发出了压抑的呜咽。从小和叶梓的点点滴滴从脑海里闪过，曾经甜蜜温暖的一切好像都变了颜色，长了倒刺，扎得他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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