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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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第1页）

&esp;&esp;“只是，觉得有点意外。”相思这才大着胆子坐在了他的对面。江怀越还是冷淡寡情的样子，随意地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厨房还在准备午饭，你等吃过了再回去。”

&esp;&esp;她错愕地看着他，忍不住又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esp;&esp;江怀越揭开杯盖饮了一口，看都没看她，淡然道：“西缉事厂的落脚点，我们需要休息的时候，就来此处。”

&esp;&esp;落脚点？

&esp;&esp;相思有些不太相信，她环顾四周，怔然道：“这不应该是一座家宅吗……”

&esp;&esp;他却不以为然，顾自撇着茶末：“若是一看就与众不同，怎能作为西厂的隐秘落脚处？反正你也不会明白，就不必多问了。”

&esp;&esp;相思又被他无故刺了一句，小小地努起嘴巴不再吭声，转而去看水中倒影。池中有金赤色的鱼儿，优哉游哉，曳着曼妙如纱裙的长尾，在荷叶下碧草间追逐嬉戏。倏忽一窜，便在水中画过波痕荡漾，缭乱了倒映的碧空白云。

&esp;&esp;她又想到了南京的家园，也有清池锦鲤，假山亭台，小巧而别致。春日里纸鸢飞扬，远远的入了云天，是孩童时候无邪的憧憬。水中倒影幽幽，相思望着望着就出了神。忽而心有所感，回头一望，才发现江怀越不知何时来到了身旁。

&esp;&esp;“在看什么？”他朝水中扫了一眼，兴味缺失的样子，“荷花早已凋落了。”

&esp;&esp;“看鱼。”相思小心翼翼地道，“看它们自由自在，心里会快乐一点。”

&esp;&esp;他没说什么，站在她身旁，与她一同默默看着水中鱼儿交错嬉戏，闹出道道碧痕。

&esp;&esp;两人不言不语站在一处观鱼，倒也不会像先前那样无端争执，过了片刻，有仆人从垂花门后匆匆而来，到石桌前打开食篮，里面是刚刚烹饪好的佳肴。青花瓷的浅口盘映衬着碧青油绿的小菜，莲子汤中飘着点点馥郁金桂，莹亮软透的果子糕缀着丹朱杏脯，望之就令人心旷神怡。

&esp;&esp;“吃吧。”他随意地指了指，相思望着精致的菜肴，迟疑着没敢拿筷子。江怀越蹙眉：“不喜欢？”

&esp;&esp;她其实早就饿了，可他就站在身边，尽管并无什么不妥之处，然而不知为什么，相思总觉得拘束不安。细想来，之前也曾好几次与他同在宴席间，可是周围人多喧哗，不会乱想。而今庭院宁静，亭中只有他们两个，当此境况，相思倒是紧张地不知该如何举筷了。

&esp;&esp;江怀越耐着性子等了片刻，看她犹犹豫豫地用筷子夹了果子糕，却又因为打滑险些掉落在身，忍不住坐下来：“难道就怕成这样？这又不是西缉事厂的水牢。”

&esp;&esp;“不是害怕。”她小口咬下一块果子糕。入口尚好，才一瞬的时间只觉酸味直击舌尖，进而蹙得她眉头都锁住，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好不容易把那一小口果子糕咽下去，相思连喝好几口莲子汤，口中的酸味还萦绕不散。

&esp;&esp;他却还诧异发问：“怎么回事？”

&esp;&esp;“……酸、酸死了！”她泪汪汪地看着江怀越，“您没尝过？还是别吃这个了！”

&esp;&esp;“以前就吃过。”江怀越不以为意地拿起一块，在相思惊诧的目光下，咬了一口。她不无同情地看着他，以为平日总是严肃冷峻的督公也会被酸的脸都变形。然而直到将果子糕慢条斯理地吃完，江怀越始终面色如常，毫无波澜。

&esp;&esp;吃完后，他只喝了一口茶，然后慢悠悠地反问：“很酸吗？”

&esp;&esp;相思惊呆了。她无话可说，那么酸的果子糕，吃了一口就绝对不想再尝

&esp;&esp;不是没有女子向他示好过，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温婉的，妩媚的，机巧的……每一次他都或严肃或冷淡地不予回应，他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没有想过要同女子发生些什么暧昧。

&esp;&esp;但是现在，他除了惊愕，波动，更多的却是从未感受过的惶惑。

&esp;&esp;他不明白，她从开始的时候就险些被他下令毒杀，此后一直都被欺压被嘲讽，却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是为了赢得机会，不再受制？还是为了攀附上位，寻找倚仗？

&esp;&esp;……

&esp;&esp;“我现在，不想再吃了。”他以漠然的神情来面对相思的好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相思愣了愣，还没等她再开口，江怀越已经转身就走。

&esp;&esp;尽管如此，他还是把相思送了回去，却并未亲自送到淡粉楼前，依旧只是在距离甚远的地方停下，让她上了另一辆马车。看她沉默地坐上去，江怀越才隔着窗道：“明日再来接你出城，去净心庵。”

&esp;&esp;她望着纱窗内的侧影，无端伤感，竟有些想哭。心里挣扎了片刻，使性子似的道：“明天我不想再去了。”

&esp;&esp;江怀越一怔，没有预料到她会反抗。“你说什么？”

&esp;&esp;相思说出口之后，又有些懊悔，可是没法挽回，索性继续任性，将心里的烦闷都发泄出来。她眼眶红红的，瓮声瓮气地说：“我说我不想去了。”

&esp;&esp;之前明明还兴致盎然地说着案件，过了一顿饭的时间，忽而变卦生气。江怀越不是迟钝愚昧之人，自然品味得出她话里的意思。

&esp;&esp;分明就是在学他刚才那种冷淡语气。

&esp;&esp;他有些愠恼，又有些好笑。就因为不肯接受她给的果子糕，就将这小东西惹怒了。他本来觉得很无聊，可是她说话的声音都微微发抖，如果再冷眼相对，只怕她真会坐在车里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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