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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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1页）

&esp;&esp;施老娘一拍腿，跌足：“可不落巧，昨日还猎得一只野鸡，今早剖的肚褪的毛。”

&esp;&esp;那妇人一愣，喜道：“这倒不怕，熏作腊鸡也可使得。”

&esp;&esp;施老娘丢了一桩生意，心口生疼，叹道：“说与娘子听，那鸡只剩得半只，可拿不出手做节礼。”肚里直抱怨施进剁了半边给许氏，生生少了进项。

&esp;&esp;妇人也好生失望，只得道：“婶娘家若这几日得了野物，再知会一声。”

&esp;&esp;施老娘笑着应下，道：“定留与你。”

&esp;&esp;金氏旁听得肚里泛酸，叹道：“老伯娘当真舍得，不年不节又不待客，家中也炖鸡吃。”

&esp;&esp;施老娘暗将嘴一撇，并不理会她，只抡着胳膊敲棒槌。她在家一毛不拔，给了许氏半只鸡真是疼到心窝里，在外却不肯多说一字。

&esp;&esp;金氏不大识趣，又多嘴舌，又凑过来问道：“老伯娘，你家嫂嫂与赖大起了什么龃龉？”

&esp;&esp;施老娘皮笑肉不笑，啐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与你何干？将洗了衣裳快家去点豆腐。”

&esp;&esp;金氏嘴碎多事，最爱操心东家长西家短，占了人便宜，自家也不小器，被人说嘴也不生气，反笑道：“成日家中驴似得推磨，倒不愿家去早，只当躲懒。”

&esp;&esp;阿萁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阿叶不赞同得悄睨一眼妹妹，阿萁忙闭嘴忍笑，直起身看清风徐过，轻起涟漪，远处一叶扁舟横陈，渔人撒网。

&esp;&esp;河岸道边有货郎挑着担，一边摇着拨浪鼓一边唱：

&esp;&esp;鹅儿戏水清水塘，成对那又成双……

&esp;&esp;燕儿穿梭嫩柳梢，捉对那又捉双……

&esp;&esp;那春娘簪花在鬓旁，回身问了那夫郎：

&esp;&esp;是奴俏，还是那花娇？

&esp;&esp;是奴俏，还是那花娇……

&esp;&esp;货郎唱罢，又喊：“肩挑的南北星货，米油盐醋开门诸事，年画桃符纸烛，眼药跌打伤膏，糕饼糖霜蔬果……”

&esp;&esp;紫罗盖头

&esp;&esp;村中来了货郎，一时引得村人呼邻唤友、奔走相告，村中小童犹为兴奋，携攥着娘亲双手，牵着家中瘦狗，将那货郎团团围住，两眼只管盯着风车、花灯、泥人……乱看，也有馋嘴小儿，唆着手指眼珠落在各样果子上，他娘亲舍不得银钱，硬拿了他双臂将往身后扯。

&esp;&esp;阿萁远远看村中老樟树下热闹，心中好奇。

&esp;&esp;施老娘忽道：“你们姊妹将洗好的几床被面抬家中晒好，再把家中收的鸡鹅鸭毛并那鸡内金将与货郎。”又万分不舍地摸出几文钱交给阿叶，抽着后槽牙，“若不得够，再添些银买买得绦带头绳绢花。”

&esp;&esp;阿萁大为诧异，自家嬢嬢从来抠索，数着米下锅，今日竟难得大方。

&esp;&esp;施老娘轻哼一声，不满地瞟了眼二孙女，道：“今岁你们没有新衣，添朵头花从头讨个新。”许是觉得自家小器，又扯出一个皮肉不动的笑来，“比新衣还讨好口彩。”

&esp;&esp;阿萁笑道：“嬢嬢说的是。”她的心思并不在吃穿之上。水岸孤村，百年如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农人荷锄，为着春耕夏收忙碌，连着檐下回燕都是去时的那几只，重飞来衔泥筑旧巢。她总思量：长河奔流，过群山村落，此处是这样风光！那处是何种风貌？那市集城镇车水马龙又是何等热闹？她听闻那些酒肆、客店、脂粉香铺人来客往，那街头巷尾穿梭的百种行当……

&esp;&esp;她恨不得肋生双翅，亲去看上一眼：许下次求求嬢嬢，让她捎带上是自己，就怕嬢嬢嫌自己白费来去船钱。阿萁想到此处，暗叹一口气。

&esp;&esp;阿叶份外忧心，自己的二妹不知又在想些什么怔怔出神。她拉拉妹妹的衣角，轻唤：“二妹。”

&esp;&esp;阿萁的伤感来得快，去得又快，想着稍会便能听货郎说些见闻趣事，心内晃荡荡的喜跃。与阿叶抬了衣盆回家，老远就见阿豆托腮坐在院门口，倒似烈日下一株晒蔫的新禾，枝垂叶萎，浑没半点的神气。

&esp;&esp;“阿豆今日怎这般老实，也不去玩耍？”阿萁笑问。

&esp;&esp;阿豆自觉身负要务，大姊、二姊何等浅薄，定然无法理解，于是一本正经回道：“我等阿爹归家。”

&esp;&esp;阿萁大为奇怪：“谁知阿爹几时归来？往日从来在外疯跑的，可是和玩伴吵了嘴？”

&esp;&esp;阿豆坐那纹丝不动，抬了抬眼皮，摇摇头：“我有正事。”

&esp;&esp;阿叶笑出声，利索得将拧干的被里被面晾在竹竿上，又在柴棚那抱了一簸箕的鸡鸭鹅毛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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