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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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节（第2页）

&esp;&esp;春燕多爱筑巢于屋檐、木梁之上，因有人烟的地方，总比野外安全。若非房屋被烧尽，人也死绝，叫春燕无处筑巢，它又怎会筑巢于也。

&esp;&esp;“善善，历朝历代每逢乱世多见胡乱，但在这样大乱的百年里，胡人却始终不得南下，而在傅家的庇护下的河北，不曾遭过大乱。太祖平定天下时，户部清算户口，河北得七十万户，占天下七一之数，只范阳一城就有十万户的人。傅家归降，太祖百般忌惮，还是要破例封其昌黎王，顾忌的就是这七十万户的民心。”萧彻的语气平淡，不见慷慨，不见激昂，只以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去评述。

&esp;&esp;令嘉有些恍惚。

&esp;&esp;昌黎王，大殷唯一的异姓王，这是一个被尘封太久太久的名词。

&esp;&esp;本朝无史，前尘往事被封存在史馆发灰，许多事只能靠代代人的口口相传。有些事若无人去传，那么不过两三代，就要湮灭在时光岁月里。

&esp;&esp;若非萧彻提起，令嘉几乎都忘了她爹最初的爵位不是信国公，而是昌黎王世子，一个在德宗时就被削去的名位。

&esp;&esp;令嘉低落道：“纵有百年安稳，二十年日削月割后，所谓的民心也只剩得范阳一城，而范阳这一城的人最后也在城破那日尽付之一炬，所谓的大义也不过如此罢了。”

&esp;&esp;“所谓的日削月割是朝堂上的手段，这些手段固然有效，但也不过一时，而大义却比你想得更有力量。傅公初回燕州募兵时，整个河北都踊跃相从，悍不畏死，这是你祖辈大义的遗留。你道傅公对你兄长心狠，却不知你四哥他们奋不顾身，麾下兵士死战不退，在雁门关耗尽了耶律昌的亲兵，方叫他回北狄后，空有声望，却无实力，不得不向耶律旷献妻俯首。这也是你父亲对大义的坚守。”

&esp;&esp;萧彻把她的头掰正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善善，我祖父曾拿傅公的例子教诲我，人可欺，大义不可欺。”

&esp;&esp;对傅家的肯定，从傅家的灭族凶手的口中说来，免不得有些荒唐。

&esp;&esp;令嘉对着萧彻认真的目光，终是一点一点地去了那股子丧气，露出底下的哀伤。

&esp;&esp;她捂着脸，既是愤怒，又是哀痛：“我不要那什么劳什子的大义……我想要我四哥、五哥回来……凭什么总是傅家……”

&esp;&esp;这是骂声，也是哀声。

&esp;&esp;傅家在吴朝用英勇和无畏铸就了一个家族的辉煌，但在吴末起，又陷入了野心的折磨。可若说当年范阳城破，尚能说是来自野心的报应。那她父亲的傅家，已然失去野心，安心俯首为臣，凭什么还要遭受命运的无情？

&esp;&esp;萧彻知道，无论是哭还是骂都已是余韵，拍着她的背，低声哄道：“善善，莫哭了……那孩子的事，我会替你解决的……”

&esp;&esp;令嘉看着目光温柔的他，哽咽难言，心中却忍不住去想，在她嫁与萧彻后，傅家已然再一次站到了命运的赌桌前，而他们的输赢无疑是同这个人绑在一起的，他存则傅家存，他亡则傅家亡。

&esp;&esp;这原本是件叫令嘉气愤的事，可在今日去看，竟是莫名地叫她安心。

&esp;&esp;“你会一直同我在一起嘛？”从来不信誓言的人开始索取誓言，借以汲取叫自己安心的力量。

&esp;&esp;“我会。”萧彻拥抱住她，在她耳边许诺道：“我会保护你的。”

&esp;&esp;她是命运对他最慷慨的馈赠，他怎会不保护好她呢？

&esp;&esp;事难两全

&esp;&esp;倾诉那会，令嘉哭得着实有些狠，到了第二日眼皮仍在发肿，水灵灵的杏仁眼成了红皮杏仁眼，敷了脂粉掩不住。

&esp;&esp;听闻她要以这副仪容召见万俟信，萧彻有些惊讶。

&esp;&esp;正在梳妆台前细量镜中妆容的人自镜中看出他的惊讶，横了他一眼，眼波潋滟，“我现在很难看嘛？”

&esp;&esp;“难看自算不少，纵有些憔悴，也可谓我见犹怜，只是到底少了几分长辈的端庄仪态。”萧彻收了眼波暗示，挑着人的下巴，在她眉心浅浅地地印了下，然后——

&esp;&esp;他抹着自己唇上的脂粉，有些狼狈地补了句：“而且你这一脸妆粉，着实叫人无处下嘴。”

&esp;&esp;令嘉推开他，嗔道：“谁叫你下嘴了，累得我又要补妆了。”

&esp;&esp;萧彻纳罕：“善善，你素不喜盛妆，既在意仪态，等到明日眼睛去了水肿不就好了。万俟信在曹家待着也不会跑。”

&esp;&esp;令嘉手指细捻了一抹脂粉，在娇美的眉间细细擦拭，“傻彻郎，正是要趁着我眼没消肿的这会才好见他呢——你知道什么叫梨花妆嘛？”

&esp;&esp;萧彻自然是不知道，但度着她那上妆之后憔悴如带雨梨花的容颜，倒是有些会意。

&esp;&esp;他哭笑不得，“善善，你要同个十岁的孩子使苦肉计？那是你亲侄子。”

&esp;&esp;令嘉不以为意道。“亲侄子又怎么了，我在家也没少和二郎、三郎他们这么玩。谁叫你们这些郎君，八岁往上，八十岁往下，个个都吃美人垂泪这套。”

&esp;&esp;萧彻敛目作沉思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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