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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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节（第1页）

&esp;&esp;他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不甘——

&esp;&esp;为什么要这么待他……为什么要将他逼到这一步为什么？！！

&esp;&esp;他为了那个更好的九州，他献出了自己的血肉、兄长、良知、爱侣、清名。

&esp;&esp;什么都没有了。

&esp;&esp;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是谁，甚至都以为自己确实叛国叛邦，以为自己确实不择手段。

&esp;&esp;他甚至曾因此痛苦地跪在墨熄面前，跪在慕容怜面前，跪在战魂山的那些英烈墓碑前，一个一个地叩首，想着如何能够重头来过。

&esp;&esp;后来天见垂怜，时光镜阴错阳差令他恢复了那些叛邦前的记忆，虽然这些记忆是那么得痛，但是至少——

&esp;&esp;至少他能知道自己是个密探，是个卧底，是重华刺入燎国肺腑的一把先锋之刀。

&esp;&esp;他不是叛徒……

&esp;&esp;顾茫的眼泪成串地滚了下来。他能有的就那么一点点，他只想记得自己是什么！

&esp;&esp;为什么还要夺走。

&esp;&esp;他的嘴被堵着，什么话也说不出，但那双蓝眼睛几乎是哀求地望向周鹤——这是试炼到现在，顾茫你离炼狱

&esp;&esp;墨熄站在门外。

&esp;&esp;他看上去像是刚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脸色白得像纸，衣衫上尽是斑驳血迹，眼神则乱得可怕。

&esp;&esp;除了墨熄之外，同来的还有江夜雪，但是江夜雪似乎是为难极了，神情惨淡地坐在轮椅上，哀戚又无奈地看着石门内外的两个人。

&esp;&esp;这两个人啊，同样的满身血污，同样的伤痕累累。

&esp;&esp;却同样的固执，心不可摧。

&esp;&esp;墨熄一看到顾茫就崩溃了，他好像怎么也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痛，又好像承受了叠加的痛楚。他挪动脚步，向顾茫走过去，可也只有前几步可以说是走的，到了后面，成了奔，成了踉跄，成了跌跌撞撞。

&esp;&esp;“顾茫……”

&esp;&esp;轻弱的喃喃从青白的唇角滑落，反复两遍，情绪像卸了辔般不可遏控：“顾茫，顾茫！！”

&esp;&esp;纵使灵核濒临崩溃也不管不顾地召出了率然，一鞭抽断捆缚着顾茫的锁链，那具早已被鲜血浸透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来。

&esp;&esp;墨熄张开双臂拥住他。

&esp;&esp;“没事了，没事了……我带你走，我现在就带你走……没事了，我现在就……”怀里的人是那么冷，指尖冻得青紫，额角淌着黑红的血。

&esp;&esp;墨熄颤抖地伸出手，去解勒在顾茫唇舌间的纱布，他的视野以及被泪水所模糊，眼泪淌下来，落在顾茫脏兮兮的、小小的脸庞上。

&esp;&esp;其实他的师兄从来就不是什么高大的人，生的稚嫩，天真，眉眼里总有一种天生的孩子气。是环簇在他周围的人习惯了他的坚强，他的勇敢，他冲锋陷阵的锐气与无微不至的温柔，所以他成了他们的灯塔，被他们看得那么战无不胜。

&esp;&esp;可是此刻抱着他，才发现怀里的人是那么伶仃瘦小，岁月带走了顾师兄与顾帅的活力，留给顾茫这个人的，只是一身的疤痕。

&esp;&esp;这些伤痕，新的也好，旧的也罢，都在墨熄眼里交织，于是有无尽的悲伤和痛苦涌上心头，他那么清晰地意识到——

&esp;&esp;顾茫已经被摔碎了无数次了，袍泽的死亡，大哥的问斩，密探的身份，燎国的重淬，效敌五年间被迫杀死的手足同袍。

&esp;&esp;他被命运一次又一次从高处推下，砸得支离破碎，可他一次又一次努力地把自己拼凑回一个人样。

&esp;&esp;他真的很尽力、很尽力地在粘合自己了，换作其他人或许早已被碾作了粉碾作了尘或许就再也站不起来。

&esp;&esp;可是顾茫一直在咬牙坚持着。

&esp;&esp;因为，他身后有他再也回不来的兄弟，他前方有他一直渴望着的黎明。

&esp;&esp;“顾茫……”

&esp;&esp;猎鹰给顾茫的刺激太大了，纵使顾茫最后将它挣脱，他好不容易恢复了的记忆还是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害。

&esp;&esp;他转动那双含着泪的，清明的蓝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向墨熄。墨熄确定有一瞬间顾茫仍想伪装得很坚强，顾茫甚至想要推开他，可是抬起的手被墨熄捉住了，墨熄捉住那只冰冷的、被铁锁勒出紫痕的手掌。

&esp;&esp;顾茫的眼皮无力地半睁，几乎是涣散地看向他，半晌道：“墨熄……”

&esp;&esp;“是我，我在，我在。”墨熄哽咽着，捉过顾茫的手，湿漉的睫帘颤抖着，在指尖吻下，“我在的……”

&esp;&esp;顾茫怔忡地望着眼前的人。

&esp;&esp;他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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