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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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2页）

&esp;&esp;然后——

&esp;&esp;鲜红饱满的果实洒落一地，在夕阳余晖的晕染下，如红玛瑙一般晶莹璀璨。

&esp;&esp;有颗滚到一只手边上。

&esp;&esp;那只手大而宽厚，曾经笨拙地为她梳发扎辫，也能从锅中舀出鲜辣热汤，更教导她如何握住刀柄，如何挥砍地精准而不费力气。

&esp;&esp;但如今，它只能躺在地面上，连同着它的主人一起。五指微微张着，像是想抓住什么，却只有空乏。

&esp;&esp;她颤抖着，视线朝上，看到那张熟悉温厚的容颜，也看到插在他胸口上的那柄匕首。

&esp;&esp;大约四寸，柄上嵌着白玉，雕了连绵花纹，像云朵，又像水波。

&esp;&esp;她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下一刻，这柄匕首便缓慢消失了。

&esp;&esp;后来她花了无数个日夜去回想，去揣摩关于那个黄昏的所有细节，尤其是这把诡异的匕首。

&esp;&esp;如碎冰溶解，泥块入水，这柄精巧的、插在人身体之中的、或许还十分锋利的匕首，就这么一点点消失了。

&esp;&esp;咬牙不顾从前受到过的告诫，她迟疑了半瞬，终于扑上去的时候，只触到了属于玉石的一点冰凉。

&esp;&esp;这柄杀器，她从前没见过，如今也就这么凭空不见了。

&esp;&esp;好似它从未来过。

&esp;&esp;但它留下的伤口还在，深而致命，精准到好似练习过千百次，狠厉地夺走了伤者的呼吸与脉搏，让他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

&esp;&esp;女孩跌坐在满地石榴子中，橙黄色的夕阳热烈而温柔地将她包裹，但她从来没感觉这么冷过。

&esp;&esp;阿爹死了，未留下只言片语，早上还给她煮了最爱的汤饼，叮嘱她不要太贪玩，而晚上回来，便是这个样子。

&esp;&esp;他双眼紧闭，甚至不需要她帮他合上。

&esp;&esp;是的，他说过世事凶险，如果有那么一天，她无需为他做任何事。

&esp;&esp;“有时候，你若特意避开水流，它反而会自己找上你，”那时他微笑着说，“所以阿琅，无需躲避。只要刀还在，尽可以迎着它向上走。”

&esp;&esp;“那个时候，不必管我，我教给过你很多东西，你也晓得世上有层出不穷的手段……不必为我装殓收尸，更无需立碑立坟，阿琅只需看一眼，便可离开，什么都别碰，什么也不用做。”

&esp;&esp;她却不满地反驳：“可是阿爹才说，只要刀还在便无需躲避，我为什么要走？”

&esp;&esp;对方笑着抚上她的头：“因为这是我的水流，不是你的。”

&esp;&esp;他的话最终还是应验了。

&esp;&esp;天下月夜逢

&esp;&esp;泠琅打死也没想到，三更半夜还能碰见这个便宜丈夫。

&esp;&esp;此时月亮也出来了，清亮皎洁的光晕淡淡地洒，让她更清楚瞧见了水对岸的人。

&esp;&esp;长发随意散着，里衣外披了件长袍，像是刚从榻上起来一般。

&esp;&esp;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巧得很，二人现在的装束竟是一模一样。

&esp;&esp;夜行衣被藏在外墙与杏花树的夹缝里，她从来不会穿着一身一看就是作奸犯科的衣服在府中乱晃，便是深夜也不行，防的就是当下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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