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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暖气烘得屋里温暖如春,玻璃墙上布满一层小水珠,加湿器细微的呜呜声更像是白噪音。苏雪青窝在沙发上看书,没多一会儿他就昏昏欲睡。
&esp;&esp;左右也没什么事,他便放任自己睡起来。
&esp;&esp;不知道睡了多会儿,书从手里脱落的感觉将他惊醒,同时响起门铃声。
&esp;&esp;他以为是快递到了,喊了放在门口,外边的人却不答应。他有些不耐烦起来开门,拉开门的瞬间,他看到了高毅。
&esp;&esp;高毅还是穿着两个月前他们见面时穿的那件灰色卫衣,只是在外面套了一件棒球服。头发是新剪的,两侧剃得很短,露出青色的头皮。胡子也剃得干净,身上也没有酒气,脸色仍显疲惫,总体来说精神挺好。
&esp;&esp;他左右手里都拎着购物袋,见着苏雪青有点拘谨。
&esp;&esp;苏雪青倒不在意:“站着干什么,进来。”
&esp;&esp;高毅跨进去,将身上的寒气也带进屋里。
&esp;&esp;“你又不是不知道密码,干嘛还非让我开门。”苏雪青走在前头,随口抱怨着,像是仍然心无芥蒂。
&esp;&esp;“我带了些菜晚上吃。”
&esp;&esp;苏雪青指了指厨房:“你之前准备的调料什么的,我都没动。”
&esp;&esp;安静得有些冷清的屋子顿时有了些生气,开放厨房难免会将一些食物的香味儿散到客厅。苏雪青又回到沙发上,重新拿起了那本书。只是眼睛盯着那密密麻麻的文字,思维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等他从食物的味道里回过神来时,猜到了高毅今天做的西餐,有牛排和虾。
&esp;&esp;以前他很爱在外面吃饭,除了自己不喜欢做饭,餐厅里的饭菜也总比家里好吃,品类还多,却颇被父母诟病,认为外面饭菜不健康。只和高毅在一起后,这个毛病才彻底改了过来。高毅做的饭健康又好吃,花样也很多,而且从不让他沾手。
&esp;&esp;“爱”这个字,听起来很高级,实践起来却很低级,总是和食欲、性欲纠缠在一起。
&esp;&esp;苏雪青放下书,去把收起来的高毅之前用的洗漱用品又拿了出来,自作主张给他换了一支新的牙刷。从卫生间出来,又回房间装了一床新的被子放床上。
&esp;&esp;食物放在茶几,岛台旁边的餐桌成了摆设,电视里自动播放着节目,两人坐在同一侧的地毯上,手臂总会碰到。
&esp;&esp;苏雪青站起来:“这么不错的牛排,怎么能没有酒。”
&esp;&esp;他从酒柜深处摸出一瓶红酒,又从厨房拿了两只杯子。猩红的酒液像粘稠的血液一样涌入玻璃杯,他两只手端起,各自摇了摇,把其中一只递给高毅,笑着对他说:“怎么说呢,今天的你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这是值得庆祝的事。”随即碰了碰他的杯子,“一切都会好的。”
&esp;&esp;苏雪青仰起脖子,痛快地喝了几大口,高毅却并不把酒杯往他嘴边凑。
&esp;&esp;他手指搓着高脚杯的杯柄,低下头:“阿青,今天我来是想和你说,我准备走……”
&esp;&esp;“走?去哪里?”
&esp;&esp;“先回趟老家。”
&esp;&esp;香醇的葡萄酒此时在胸中化成酸涩,苏雪青一时不解。他盯着高毅,很快又明白了。他被他新剪的头发、新买的衣服蒙蔽,被以为他终于想通的庆幸蒙蔽,而没有发现那强打的精神下面,已经彻底破碎的人。
&esp;&esp;“……对不起。”高毅放下酒杯,他没喝酒,喉头却也用力地吞咽着,“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还是没法面对你。每次想到我和你在一起多快乐,我就会想起丫头……”
&esp;&esp;孩子那张哭泣的脸,还有那些绝情的话,都是扎在高毅心口的刺。
&esp;&esp;“我做不到和你开开心心在一起,我现在很糟,我也怕自己会迁怒你、伤害你,消磨掉过去的美好,最后分开互相厌恶和仇恨……我很怕……”
&esp;&esp;苏雪青双手垂在茶几底下,看着桌上的食物渐渐不再冒出热气。听到高毅最后做出这样的决定,他难受,却也很平静。
&esp;&esp;“你什么时候走?”
&esp;&esp;高毅不说话,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眼睛,苏雪青知道他哭了。
&esp;&esp;他伸手抚上高毅的脸,蹭掉眼角的湿润。他知道这个决定对高毅来说也很难,甚至很清楚,只要自己说一句不要走,高毅就会留下:“要我送你吗?”
&esp;&esp;高毅将苏雪青的手拉下来,紧紧握在手里:“别送。”
&esp;&esp;这是唯一一次两人抵死缠绵后没有拥抱着入睡,身体的欲念激情挥发殆尽了,心底更弥漫着无限的空虚和失落。然而苏雪青也就在这空虚和失落中,安静入睡了。
&esp;&esp;人和人就是这样,有相遇和离开,每段关系也有开始和结束。
&esp;&esp;和高毅这一段见不得光的关系,就像是暗夜里盛开的昙花,安静、寂寞却也美好。苏雪青没什么遗憾的,高毅应该也知道,断在这个地方,在暴露在阳光下之后,在这一切开始腐烂之前。
&esp;&esp;清晨第一声汽笛惊醒了苏雪青,同时醒来的,还有高毅。
&esp;&esp;苏雪青躺着没动,高毅却起床了。他听见对方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走出卧室后轻轻关上门。然后是外面厨房的细微响动,紧接着有煎蛋的香味传来。厨房的响动停止,卧室的门又轻轻打开。苏雪青闭上眼,高毅坐在床前久久地看着他,最后在他额上留下一吻。
&esp;&esp;脚步声开始向外,这次卧室的门没关,他带走了垃圾,入户门滴答一声,电子锁扣上。
&esp;&esp;苏雪青仍然闭着眼,伸手摸向床头柜上的烟。点上吸了一口,才发现自己拿了高毅抽的便宜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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