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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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而在紧接下来的五通神（十二）

&esp;&esp;沈伐石挣扎着站起、下地，任体内漆黑的野兽肆意撕扯，将他的灵魂啮咬成碎片，僧袍被他拖到地上，狼狈得似是一身古旧狼藉的尸衣。血液在他胸腔里左冲右突，冲得他浑身的骨头都仿佛是梅子汤里添的冰块儿，仿佛是冷，又仿佛是热过了头，丁丁零零的敲打着他的胸膛。

&esp;&esp;……向小园这一手阴毒至极。

&esp;&esp;——若是沈伐石动手弑父，他便是无君无父，纲常崩坏的孽畜，人人得而诛之，且一旦触怒天道，上天甚至还会降下雷劫，予以天罚。

&esp;&esp;——若是沈伐石启动“修罗鼎”，那么他必然会看到这几段向小园特意留下的影像，引起他精神波动，致使整个精神世界的崩溃。

&esp;&esp;沈伐石来不及去想向小园为何知道自己身上有“修罗鼎”，因为在世界崩溃之后，沈伐石再次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场面。

&esp;&esp;——他眼前浮现出了季三昧的身影。

&esp;&esp;“修罗鼎”的代价，就是让使用它的人在幻境崩溃的刹那，把他至爱之物毁灭在他面前。

&esp;&esp;季三昧浑身是血地倒在自己怀里，身上没有一处不在往外冒血，沈伐石能闻到铁锈似的腥味，能感到满怀的温热，因而即使知道那是“修罗鼎”的副作用和后遗症，沈伐石也舍不得丢开手去。

&esp;&esp;幻觉中的季三昧抬起手来，捂住了沈伐石的眼睛，嗓音里是被血调和过的、回光返照式的欢快：“沈兄，别看了，我不好看。”

&esp;&esp;这个幻觉就像季三昧本人一样，不讲理地在沈伐石面前肆意妄为：“快忘掉我现在的样子，想想我过去的美貌。”

&esp;&esp;沈伐石配合地“嗯”了一声。他说：“你所有的样子都在我心里。”

&esp;&esp;季三昧呛咳个不停，呛出了一片淋漓的血沫：“沈兄，你又在逗我开心。……不过我听着高兴，你再编两句让我听听。”

&esp;&esp;在与幻觉对话的同时，现实中的沈伐石则是两手空空，径直撞出了门，小屋的门被他猛地撞飞出去，连门槛带门扇，差点砸王传灯一头。

&esp;&esp;王传灯迅捷地翻身坐起：“总督？”

&esp;&esp;沈伐石伸手扶住了房前廊柱，注视着幻觉里的季三昧，神情渐渐染上了绝望的灰色。

&esp;&esp;不管是看了多少年，看到季三昧即将身死的画面，他还是会往死里痛。

&esp;&esp;他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安慰地把那已经被血染得透湿的脑袋按在怀里，揉了一揉，自言自语道：“我没能赶上最后送你一程……怎么罚都是应该的。”

&esp;&esp;这么不像样的情话都能把那幻觉逗乐了。他安然地躺在沈伐石怀中，哑声提出了要求：“沈兄，念我给你的信。”

&esp;&esp;沈伐石就念了，从第一封念到最后一封，一字不差。多肉麻多烂俗的文字经了他的口，都透出一股安静华美的质感，每一个字都镶着暖茸茸的毛边，叫人听了心里发软发酸。

&esp;&esp;而现实之中，沈伐石如痴如狂地沿着廊下奔走，诵念着季三昧写给他的信件，四散的灵压将整间小屋连瓦带椽统统掀飞，墙壁更像是揉皱了的字纸，一寸寸向下垮塌而去。王传灯的双膝膝骨在剧烈的压力下发出奇异的咯咯吱吱声，他咬牙催动灵力，化出丈八火镰，将镰尖犁入地底，犁出了一尺深三尺长的沟壑，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esp;&esp;沈伐石就这样靠着仅剩的一丝清明神智，苍白着面色，直奔季三昧所在的卧房。

&esp;&esp;转瞬间，连着两栋房间垮塌成一滩灰烬，沈东卓尽管是化神期，也在昏厥中被压制得咯出了一口血来。

&esp;&esp;站在院外看守众萝卜的季六尘听到身后沸腾起的轰鸣声，骇然回头。

&esp;&esp;于是，他眼睁睁看着自家的两间屋宇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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