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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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第2页）

&esp;&esp;·

&esp;&esp;水田旁支着一家茶摊，卫嘉玉坐在木桌旁，看着不远处与茶摊伙计聊天的女子，不免有些走神。

&esp;&esp;他对闻朔的印象其实已经很淡薄了，那时他还住在卫家北边的园子里，卫灵竹陪他的时间很少，一天到晚只有闻朔和他在一起。那时他还叫卫朔，常穿一身白色儒袍，卫嘉玉读书时，他就坐在一旁的桌案上写字或是作画。他会每日定时抽查他的功课，比府上授课的夫子还要上心。

&esp;&esp;卫朔不算是十分严厉苛刻的父亲，但也绝不温和可亲。在卫嘉玉的记忆中很少见到他笑，就像他也很少见到母亲笑。他那时候不知道寻常人家的夫妻应当是上面样的，是不是也是这样聚少离多，虽然相敬如宾却又不叫人感到亲近。

&esp;&esp;但是闻玉口中的闻朔，与他印象中的那个父亲大相径庭。他会与人打赌替她赢回一把短刀，拿针线替她在帕子上绣上名字，也并不勉强她学习功课，纵容她与伙伴打架，还肯教她功夫……若不是因为屋中的信，他很难不以为自己或许是找错了人。

&esp;&esp;就在这么走神的功夫里，闻玉又回到了桌旁。

&esp;&esp;她没有察觉到对面人的异样，只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碗，一口喝干净了里头的凉茶，这才说道：“这两天没人去驿站租车，村口也没人见过他出去。大路叫雨水冲坏了，他也没法往西走。这样一来，人多半还在村里。”

&esp;&esp;万年村统共只有这么大点的地方，他还能去哪儿？

&esp;&esp;她显得有些焦躁不安，连着灌下去三碗凉茶才稍稍平静了些：“说说你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esp;&esp;卫嘉玉沉默不语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她。闻玉接过来一看，发现那信上的字迹与留在屋里的那纸信笺上的笔迹一模一样，显然出于同一人之手。

&esp;&esp;卫嘉玉平静地同她解释道：“一个月前，他托人带信给我，要我来沂山一见。”

&esp;&esp;闻玉闻言一顿：“他常和你通信？”

&esp;&esp;“自他二十年前丢下我不告而别，这是我郎中

&esp;&esp;卫嘉玉朝她看了过来，闻玉见他不信，又说道：“小时候我爹有个朋友来山里，就住在这儿。我爹每回去看他都不肯带上我，我就悄悄地跟过来。但我年纪太小很快就跟丢了，结果阴差阳错就找到了这儿。”

&esp;&esp;话未说完，木筏已渐渐来到一处极窄的河道，人坐在木筏上都显得有些逼仄了。闻玉示意卫嘉玉平躺下来，随即自己也跟着在他身旁躺下。这木筏原本就窄小，两个人紧挨着并排躺下之后便没了一点儿空隙，稍稍翻个身就要从船上掉下去。

&esp;&esp;卫嘉玉自小礼学甚严，从未与哪个女子挨得这样近过，几乎能感觉到身旁人的发丝都沾到了自己颈上。他心中刚生出些不自在，闻玉又蓦然间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将木筏上的灯笼吹熄了。

&esp;&esp;四周立即陷入了一片黑暗。

&esp;&esp;卫嘉玉不知她是何用意，微微侧过头去看身旁躺着的人，还没开口，就听她“嘘”了一声，示意他噤声。木筏上的男子于是便没了声响，二人静静躺在船上，耳畔只剩下了水流的声音。

&esp;&esp;漆黑一片的洞穴叫人一时分不清自己置身何处，但渐渐的，眼前出现了微小的亮光，那亮光星星点点在黑暗中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像是叫人置身于浩渺的星河之中。

&esp;&esp;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esp;&esp;木筏上的男子微微睁大了眼睛，见那点微光竟缓缓朝自己靠近，他忍不住伸出手指，那点星光就落在了他的手指上。凑得这么近，他终于看清了那“星星”身后发着光的小尾巴，闪着点点绿光，随即又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esp;&esp;“漂亮吗？”像是与人分享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身旁的女子问这话时带着几分微妙的骄傲，“只有这时候才有。”

&esp;&esp;卫嘉玉微微勾了下嘴角，黑暗掩藏了他唇角的笑意，只听见他低底地应了一声：“嗯。”

&esp;&esp;木筏顺着水流经过这段，溶洞两旁又开阔起来，没多久像是撞到了石头，渐渐停了下来。

&esp;&esp;闻玉坐起身率先跳下船，等卫嘉玉提着灯笼从船上下来时，发现水是从上面流下来的。他跟着闻玉朝河道上游走去，翻过几处陡峭的小坡，这洞里石壁湿滑，走得颇为坎坷，好在没多久，闻玉摸到一块石头将其搬到一旁，眼前出现了一个小洞，她率先矮身从小洞中钻了出去，卫嘉玉紧随其后，刚一出去眼前便豁然开朗。

&esp;&esp;卫嘉玉提着灯笼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到了一处天坑。

&esp;&esp;天坑四周都是石壁，其中一面尤为光滑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光滑的石壁下有一口小潭，水流正是从这儿流下去的。

&esp;&esp;“其他时候这儿有瀑布，水会从山上流下来沿着石壁流进暗河里。”闻玉见他盯着那石壁看了许久，在旁边解释道。她说完又朝里头走去，卫嘉玉很快明白她之前说这儿是闻朔招待客人的地方是什么意思了。

&esp;&esp;这天坑像口大井，坑底放着一张竹床，边上还有桌椅茶具，家具一应俱全，显然确实有人曾在这儿住过。只是那些东西早已落了灰，应当很久没有人来了。

&esp;&esp;闻玉提着灯笼在坑底走了一圈，确认这地方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有别人了，失望道：“他不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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