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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留有后着是为帝王者不得不事先想好的退路,为了以策万全,令郦伊杰以为与子相克从此疏远亲子,便可确保无觊觎皇位之念。龙佑帝心下叹息,想不到父皇竟在初立国之际想得如此深远,唯其如此,这封信早被他看到并无益处。只有父皇确信他有能力夺回权力时,方令他领悟为君之道更深处的权变之术。可是父皇,他的嘴角慢慢浮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微笑,你知道么,儿臣已渐渐知晓弈棋之道。待儿臣把棋子一颗颗填到该填的地方,就会收拾这山河,叫他们知道天下到底姓什么!“你是大内总管,朕不便将你调至身边。”龙佑帝抬眼对徐显儒微笑,“暂且仍领那职位,留意慈恩宫的动向,不许闲杂人等随意进出。朕会多派几队侍卫把守。”“下臣斗胆问皇上,大婚之事现无人总理,是否……”龙佑帝一听此言,已知后文,笑道:“你请雍穆王明晚戌时进宫,与朕一叙舅甥之情。”深深看他一眼,“明日你该在何处,应该明白吧?”徐显儒道:“下臣领旨,这就前往雍穆王府宣旨。”龙佑帝冷笑:“王爷现在推敲阁听审,你不必跑王府那么远。”推敲阁内,金敬眼见郦逊之始终未有将燕陆离落罪之意,言下倒屡屡为其开脱,不由着恼,不顾自己是旁听的身份,插言抢白了燕陆离几句。郦逊之见他剑拔弩张,不可一世的模样,心中忽然生出怒火,猛然拍桌道:“雍穆王,到底是你审案还是本廉察审案?你可知咆哮公堂,也有杖责之惩?”金敬一愣,满不在乎道:“贤侄资浅,燕陆离诸多推搪都听不出,不若由本王代你来审!”郦逊之大怒,倏地起身,森然冷笑道:“来人!替我请王爷出阁歇息。此处是杂议之地,不容闲杂人等乱语。”阁外走进两个侍卫,见了金敬的气势嚅嚅不敢上前。金敬越发傲然昂首,睥睨郦逊之,俨然在说你能奈我何。顾亭运微笑拈须,并不搭腔相劝,余人见宰相不说话,更没有话说。唯有金敞打圆场道:“大人,王爷也是一番好意。”他话未说尽,郦逊之瞪他一眼:“没问你话!”手中捏了一枚菩提子,冷冷瞧金敬一眼,道:“王爷,请出阁安歇。”金敬道:“本王若是不肯呢?”郦逊之道:“只怕由不得您老人家。”菩提子激射而出,金敬登时被制,动弹不得。郦逊之悠悠地道:“还不快扶王爷下去?”两侍卫轰然答应。金敬破口大骂,郦逊之补上一颗暗器,正中他哑穴。一班大臣犹自发呆,好半天才恍悟是郦逊之动了手脚,一扫先前轻视,对他又敬又畏。金敬脸涨得通红,被侍卫抬了出去,郦逊之目送他离开,放正了被拍乱的案卷,微笑道:“带人证物证!”他轻松自若的神态感染了台下,其实郦逊之心中明白,如果金敬真有谋逆的准备,绝不会因在此受气而仓促起事,他会忍。郦逊之就是想他忍,到忍不住为止。穆青欢手下的三百高手又如何?金敬不懂武功,擒贼先擒王,只要制住他诸事便容易。皇上啊,我且代你先出一口恶气,煞煞这老匹夫的气焰!既没了金敬插嘴,庭审变得愉快许多。这回要证明的不过是燕陆离是否串通太公酒楼老板私藏官银,又欲在二十七日取出,那太公酒楼被擒的老板娘和被寻获的假银便是关键。“提太公酒楼老板娘,提燕陆离女、郡主燕飞竹。”提到燕飞竹,郦逊之心中隐隐一疼,这样的相逢非他所愿。燕飞竹在天宫这些日子清减了几分,乌亮的一双眼睛透着楚楚可怜,见到她的大臣们皆泛起爱怜疼惜之意。燕陆离到天宫后见过爱女,此刻于庭上相会未免赧颜叹息。太公酒楼的老板娘则是一美貌女子,蓝布衣衫,寻常百姓衣服被她穿出清丽娇媚之气,令得一班大臣眼中一亮。只是郦逊之和燕飞竹均知此人不是蓝飒儿。等郦逊之开口询问,燕飞竹忍住心酸,将在太公酒楼如何遇到店主蓝飒儿,如何误以为是燕陆离所遣保镖,如何沿路同行又被其所擒,如何被天宫诸女救出一事陆续交代,个中当然隐去郦逊之名姓。郦逊之问道:“堂下那女子,是否你见过的店主蓝飒儿?”燕飞竹摇头道:“她容貌虽美,却不如蓝飒儿天姿国色,且此女一见便知毫无武功,绝非当初擒我之人。”郦逊之将惊堂木一拍,向冒牌者喝道:“你到底姓什名谁,还不从实招来?”那女子抬起眼,目中夹杂哀怨愤怒,郦逊之见状不妙,忙喊道:“看住她!”却已迟了,那女子一咬牙,面现痛苦之色,吐出大口鲜血,头一歪伏在地上。吏士翻开她的嘴,发觉里面尽数淤黑,向郦逊之报告她气绝。“今燕陆离于太公酒楼私取藏银一案破绽甚多,监候再审。”郦逊之看着那女子的尸首被抬下,没了继续的兴致。初审完结,他寻思如何去龙佑帝处请旨,不料在殿外得知皇帝和太后闹翻,又听说谢盈紫失踪,想到此刻是皇上心情最差之时,于是转身出宫。刚回到府中,郦屏迎面便交上一封秘报,是他所查冷剑生的踪迹,金逸的下落并无消息。郦逊之看到“名剑江湖门”和余下几字,知道雍穆王离大限不远。他收起秘报,兀自沉思走回所住的院子,忽然听到有人在提“昭平王”。郦逊之心中一动,到门边喝了一声,郦云立即上前,解释道:“小的们正说昭平王康复的事儿呢。”郦逊之回想起左勤那病恹恹的神态,“哦”了一声道:“是好些了么?”郦云道:“岂止是好些,简直生龙活虎。外面人都说,大家的诚心感动了老天爷,这才追加了三十年阳寿给左王爷。”郦逊之不以为然地一笑。三十年,说得容易,想到各地百姓为昭平王祈福,果真是诚感动天?却不知那个天之子,听到这消息又会有何感想?“这倒值得庆贺,我去左府瞧瞧。”郦逊之心想,正好借机再探左府虚实。打马去了左府,临到门前,遥遥地闻到幽香扑鼻,令人一爽。进了大门方才见到环湖的假山附近,梅树都已开了,虬曲万状争奇斗艳,如一只硕大的花环织在宝石上。湖水在西斜的落日下轻漾,闪出一片红光,直映得左府上下个个喜气洋洋。左勤与两个儿子正在“正气堂”用晚膳,郦逊之一进堂中就朗声笑道:“王爷赏我顿饭吃如何?”左勤起身相迎,哈哈笑道:“虚席以待。”郦逊之坐下细细打量,左勤面色红润,两眼有神,倒像年轻了十岁,精气神无一不佳。左勤笑道:“说来,要多谢世子送的那些补品,我这老不死的才拣回了命。”“王爷说笑呢,我刚想打听有什么秘方,王爷藏私不说也罢了,却拿逊之开玩笑。”左鹰凑趣道:“逊之兄可别这么说,父王真是在谢你。你送的益寿养真膏比大内的琼玉膏还管用,填精补髓,有返老还童之效。”郦逊之听他那样称呼,微一蹙眉,恭敬地对左勤道:“只是在琼玉膏上加天门冬、麦门冬、地骨皮而成,家父每年都制一些,王爷不必客气。”左勤点点头:“说到修身养性体恤性命,我不如康和王。”郦逊之笑了笑。左虎忽然说道:“廉察大人的案子,办得如何?”“已有眉目,仍在彻查。”“这案子也算曲折得很。”左虎不动声色,端起酒杯,“我敬大人一杯。”“不敢,你我年岁相近,叫我逊之即可。”郦逊之一饮而尽。“是啊,”左鹰笑眯眯道,“若是你叫一句‘廉察大人’,他叫一句‘爵爷’,叫来叫去舌头也大了。大家兄弟相称,免得生分。”郦逊之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左虎:“正是如此。”“陈亳乱民谋反之事,贤侄你可知道?”左勤呷了茶漱口,与他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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