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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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2页）

&esp;&esp;槐树约高五丈，两人都难以合抱，看起来起码有三百岁树龄，季三昧在枝桠间缓缓踏步，发现从这个方位，恰好能看到许泰穿过院落，火烧屁股似的钻进一间厢房中。

&esp;&esp;……每天晚上，鬼车就是在这里一目了然地窥探着许家的幼子。

&esp;&esp;季三昧看得分明，这一墙的符纸都是在闹着玩，唯一能将鬼车拒之门外的，是原先的捉妖师提供的四角铜镜，按理说，当鬼车发现自己不能得手，自然会转换目标，但显然，这只鬼车轴得非比寻常，硬要夜夜盯着此处悲泣嘶叫，即使冒着被剥去妖核的危险，也不肯屈尊挪个地方。

&esp;&esp;季三昧可以确定，许家幼子对鬼车而言，必然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esp;&esp;思及此，季三昧转过头去，却发现沈伐石竟不在旁边等他，而是已然站回了地面上，望向自己，被他引渡上来的水正在他脚下呈螺纹状悉数融入地面。

&esp;&esp;沈伐石沉默地保持着袖手的姿势，等待季三昧开口，拜托自己接他下来。

&esp;&esp;季三昧嘴角勾起了一点浅笑，微弯的眼中仿佛藏着一只锋利的鱼钩，在将将好勾离出沈伐石的一星魂魄后，季三昧纵身一跃，毫无预兆地直接跳下了树梢！

&esp;&esp;见状，沈伐石像是被一柄铁锤狠狠砸中了天灵盖，理智、思考刹那间被敲离了躯壳，他的魂魄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朝着下坠的季三昧飘去，直到揽住了他的腰身，将他拥紧在怀里，魂魄才来得及麻木地踉跄过去。

&esp;&esp;季三昧笑眯眯地抬头，却撞上了沈伐石一双灵魂归位的冷眼：“你干什么？！你不想活了吗？！”

&esp;&esp;万一又没有接住他……万一……

&esp;&esp;那只断翅的蝴蝶第三十八次从他眼前跌落下来。

&esp;&esp;前三十七次是虚幻，这一次是真实。

&esp;&esp;前三十七次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在自己面前粉身碎骨，这一次他牢牢地抱紧了满怀温软。

&esp;&esp;但是，一个人被欺骗久了，会连带着真实一起怀疑起来。

&esp;&esp;季三昧被愤怒且疑心幢幢的沈伐石一把推了开来，后背狠狠撞上了树干，一根生在低处、旁逸斜出的短小枝杈看准了他蝴蝶骨下方的脆弱地带，狠狠咬了进去。

&esp;&esp;沈伐石没有注意到季三昧的境况，他的脸色惨绿一片，恐惧将他呼吸的力量撕扯得分崩离析，在他眼前次第交织着骇人的种种景象，让他的瞳孔层层叠叠地涌现出一片片光圈，把他自己牢牢套死在了里面。

&esp;&esp;王传灯见状，神色遽变，一把按住了他的后心位置，将一股火灵力飞速推入沈伐石体内，沈伐石的眼瞳里滚过两道刺目的红，将还未来得及凝结的极冰烧得炸裂了开来。

&esp;&esp;季三昧也知道自己这回是闹过头了，但他现在疼得连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

&esp;&esp;——那根短枝稳准狠地叼住了他的肉，且断在了里面。

&esp;&esp;他背靠着树干，两条腿痛得发抖，好容易才稳住了自己的声音：“师父，对不起。”

&esp;&esp;沈伐石的喉咙里滚过粗重的叹息，愤怒的魂魄勉强镇定了下来。

&esp;&esp;季三昧正背靠着树木，双眼死盯着自己，艰难地把双臂抬起来：“师父……”

&esp;&esp;看到他这副模样，沈伐石仿佛穿越重重的时光迷雾，抽丝剥茧地看到了另一个小小的孩子——

&esp;&esp;他捏着另一个小孩的手，从烛阴富丽的王城中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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