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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节（第2页）

&esp;&esp;以往这里总是门庭若市，候见者的车马能排出几百丈去。而今日，这里却冷冷清清的，明远不用等候，就请管家递了帖子——他想见的是王雱。

&esp;&esp;片刻工夫，管家就将明远引到了王雱那间独门独户的小院里。

&esp;&esp;与明远此前的预想不同，王雱的气色不错，脸上甚至有些红晕，他望着明远，流露出奇怪的笑容。

&esp;&esp;“远之，想必你也是听说了！”

&esp;&esp;明远点点头，追问：“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esp;&esp;王安石怎么突然就被罢相了？

&esp;&esp;虽然明远不是全无心理准备，他知道王安石会因前些时候市易法引起怨言，和这次旱灾的政治后果而被官家赵顼罢免。

&esp;&esp;只是……他明明用了一切手段，减轻了市易法对行市的冲击，又全力赈灾，安置流民——为什么王安石还是被罢相了呢？

&esp;&esp;王雱仰天叹了一口气，将来龙去脉告诉明远。

&esp;&esp;起因当然还是旱灾——因为大旱而受灾的州县数量一天天增加，被迫流徙的百姓数目渐渐成为一个天子难以接受的数字。

&esp;&esp;王安石当即劝慰天子：“水旱乃是常数，尧、汤的时代亦没能避免，此事不需官家过于忧虑，应当尽快由各级官员赈灾而应对才是。”1

&esp;&esp;谁知赵顼却道：“这样的旱灾岂是小事？朕所担心的是，这是官员行事不当引起的怨气啊！”

&esp;&esp;“如今各处都有抱怨朝廷盘剥，人情咨怨，甚至有出言不逊，辱骂朝廷的。再看朝中近臣，乃至后族，都在抱怨盘剥之害。两宫太后亦在朕面前流泪，只道是京师左近变乱将起，乃是朝廷失去人心之故。”

&esp;&esp;明远听完王雱的讲述，心里也有一万句骂人话想要讲。

&esp;&esp;果然是赵顼——王安石带着新党把能得罪都得罪光了，背负天下骂名，才换来的成就，大宋刚刚开始富，开始强——谁知亿万贯

&esp;&esp;郑侠进《流民图》之事，令明远始终耿耿于怀。

&esp;&esp;他做了这么多的实事，却敌不过一个人凭借想象描绘的几笔丹青？

&esp;&esp;更可气的是，王安石被罢相的消息一旦传出来，结果就下雨了。

&esp;&esp;明远抬头望着王雱小院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此刻雨早已停了，空气依旧干燥，眼前的一切景象都缺乏仲春时节应有的那种鲜亮与明媚。

&esp;&esp;明远心知天子于此刻罢相，只是为了平息朝堂内外的怨气而已，对于施政与后续赈灾没有半点好处。

&esp;&esp;相反，他认为王安石说的才是对的，“修人事以应对”，此时此刻，朝廷确实应当着眼于基层的人事，地方官吏是否执行了开仓放粮赈济的政策？衙门胥吏有否盘剥苛待百姓？赈灾的钱粮有没有送到该去的地方？……

&esp;&esp;然而这些都没有做到，难道天子以为，换一名宰相，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不成？

&esp;&esp;想到这里，明远终于开口，又问王雱一句：“谁将接任？”

&esp;&esp;枢密使文彦博前些日子已因年迈致仕，副相王珪倒是年富力强。只是明远不大喜欢那位“至宝丹”、“三旨相公”。

&esp;&esp;“应当是枢密院冯京。”

&esp;&esp;王雱冷淡地回答，估计是对冯京的印象也不咋地。

&esp;&esp;明远在京中官场迟到早退了几个月，别的不敢说，至少人名是认全了。

&esp;&esp;冯京，广西人，北宋朝极少有的“三元及第”的才子。他与明远有一个共同点：是商户出身。

&esp;&esp;据说冯京有个外号，叫“金毛鼠”，“金毛”是说冯京相貌端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而“鼠”这个带有贬义的称呼，是指冯京因为商户出身的缘故，热衷敛财，喜欢像仓鼠一样囤积财富。

&esp;&esp;明远与王雱两人聊到这里，贺铸、李格非、种师中等人也匆匆赶来，想必是听到消息，来安慰王雱的。

&esp;&esp;王雱见到这些旧友，十分感动，面上带笑，却两眼含泪。

&esp;&esp;此次见面，对不少人来说，既是安慰，也是送别。因为王安石改知江宁，王雱身为长子，理应侍奉父亲，一同南下的。

&esp;&esp;但是明远在一旁冷眼旁观，便知道王雱此次被伤得很深——

&esp;&esp;曾经抱着牺牲一切的态度，但是当真自己被“牺牲”的时候，这种心灰意冷，就像是倒春寒时候的冷气，从王雱心底直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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