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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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如果山妖是真的话，那我怎么可能还活着呢。那可是力气奇大无比的山妖，大王又被锁住救不了我，我一定早就被山妖吃掉了……

想到这里，脑子里忽然咯噔了一下，想到了昏过去之前我好像听到大王挣开锁链的声音。心里渐渐的便浮起雀跃，赶紧四下张望了一会儿，没能看到大王的身影，于是这种小心翼翼的开心便变成了真的喜悦。

太好了……山妖是真的！

所以大王真的挣脱了封印，救了我，然后逃出去了！

现在外面正是阳光明媚的春天，漫山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结满了这个季节的野果子，大王出去看见了心情一定会非常非常好。他可以驾着筋斗云自由自在的穿行，可以像以前一样坐在高高的山崖上啃桃子，也可以不用再忍受什么铜汁铁丸的折磨。

……他自由了。真的自由了。

漫长的几百年，大王终于熬过去了。他再也不用被困在这湿冷的石缝里了。

想到这里，我吸了吸鼻子就“哇”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回荡在封印里，我自己听着都觉得心酸。后背上的肉都被抽得剧痛起来，一吸气就痛得跟山妖还在踩我一样。我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也知道只要不想这些事情我就能停住不哭。

……只是我忍不住。

大约是心底里积攒了几百年的对大王的崇拜与喜欢一齐发酵成了酸楚，我一面哭一面觉得，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只贪心至极的猴儿。

一方面为大王获得自由感到由衷的高兴，一方面又想，大王一定是以为我已经死了，所以他离开了这里，再也不会回来了。

从前他还是那只放肆桀骜的猴子的时候，所有的人和仙都将他捧到了高高的天上去，我只能远远的看着他，怎么也触碰不到。后来如来将他打入凡间，我才终于能到达他的身边，能摸到他温暖的手，能看到他失去光泽的毛发，能听他用低沉好听的声音叫我蠢母猴儿。

而现在大王自由了。

大王回他的天上去了，我却还留在地上的尘埃里。

我以后大约永永远远的，都再也见不到大王了。

一边难过的吸鼻子，一边扭脸就看到了落在不远处碎成几块儿的泥猴儿。我慢慢的伸出爪子捂住腰侧，刚打算撑着一口气爬过去，就算拼了命也要将那只大王捡回来时，脖子上忽然就被什么温暖的东西环住了。

“别管那玩意儿了。”身后熟悉的声音带着嘶吼过后的低哑，好听得就像当年金箍棒砸碎神仙法宝的闷响。我愕然的张大眼睛，一滴眼泪从眼眶滑落，半天才低下头去看那环住我的东西。

是手臂。一只被锁住很久很久，但却依然很温暖的手臂。

这只手臂仍旧不是自由的，只是连着手腕上法印的锁链已经断掉了，无依无靠的垂在空气中。如来佛祖的法印依然牢牢地禁锢住它，因为过于用力的挣扎箍进了肉里去，在手腕上留下一道深得吓人的痕迹。

见我一动不动的还望着泥猴儿像是已经傻了，环着我的手臂稍微紧了一些，那声音极低的重复道：“别看那玩意儿了，俺老孙就在这儿。”

我回过头去，然后看见了我方才还一直努力回想的大王的脸。后背上痛得几乎失去知觉，所以我方才竟一直没能发现，我一直靠着的，是大王一动不动的腿。

他低低的弯下腰来，挣脱开锁链的那只胳膊环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腕却仍旧被牢牢地锁住。他的脸靠得离我很近，双眼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像是很多年前在花果山上的那晚时一样，疲惫而复杂。

大王的眼睛里充满了我看不懂的东西，我贪婪的盯了他半天，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泪还没停下来，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滴答滴答顺着脸就往下滑落。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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