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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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第1页）

&esp;&esp;半截娃娃乳臭未干，窝在炕头上小小一坨，却正经八百端坐着，炸着黄毛，仰着小脸儿跟人说什么“一二三”。

&esp;&esp;秀兰婶子噗嗤笑出声，抬手就往他腮上掐了一把，搓冬瓜似的揉了一回，“到底是念过书的，说话忒板正。一家人说什么求不求的，再这么见外，我可要恼了。”

&esp;&esp;秦放鹤：“……”

&esp;&esp;嗯，这副深入骨髓的打官腔要改正。

&esp;&esp;他立刻从善如流地换了口吻，再开口时，俨然带了一点浑然天成的馋，从老成世故到稚嫩天真之间的转换毫无心理障碍。

&esp;&esp;“我看婶子养的好鸡鸭，能不能卖我两只母的，留着下蛋吃……再者进城谋个生计……”

&esp;&esp;说着，就从怀里掏了荷包出来。

&esp;&esp;古代科举是脑力和体力的全方位较量，眼下先得把这副病歪歪的身体补起来，不然上辈子死在职场上，这辈子怕是要死在考场上。

&esp;&esp;以他当下的身家，最实际的营养品非鸡蛋莫属。

&esp;&esp;养鸡就挺好，什么瓜皮菜叶都吃得，实在没有了，还能自己啄地皮翻虫子虫卵吃。等以后老了，不下蛋了，熬个老母鸡汤也极好。

&esp;&esp;从生到死，安排得明明白白，母鸡听了都感动。

&esp;&esp;“什么买不买的，几只鸡……”

&esp;&esp;“婶子听我说完，”秦放鹤知道她是好意，却不愿意继续白嫖，“老话说得好，救急不救穷，如今我家里怎样，您也是有数的。不瞒您说，我日后必然还要读书，一应花费海了去……”

&esp;&esp;原身父亲还在时，没少念叨科举相关事宜，根据原身的记忆，科举猪肉白菜大包

&esp;&esp;秀兰婶子强行以绝对赔本的价格出售两只正当壮年的母鸡，附赠半口袋麸糠口粮。

&esp;&esp;内核是个成年人的秦放鹤很有些羞愧，心跳加速，脸红得发烫，但还是收下了。

&esp;&esp;被社会磋磨过的人才会明白，有的时候，所谓“要强”其实没想象的那么重要。

&esp;&esp;一时低头不要紧，只要还得起。

&esp;&esp;鸡很肥，壮且有力。

&esp;&esp;甚至在秦放鹤伸手时兜头扇了一翅膀，换来母鸡们近乎讥讽的豆豆眼。

&esp;&esp;满头鸡毛的秦放鹤：“……”

&esp;&esp;如今可真是手无缚鸡之力了。

&esp;&esp;除了买鸡之外，秦放鹤还想去镇上看看。

&esp;&esp;自打秦父病重，就由村长作保，将家里的田地租给其他村民种。大家伙儿感念秦父恩情，且怜惜秦放鹤幼小，每次都多给租子。可饶是这么着，也是杯水车薪。

&esp;&esp;一共就一两多银子，能不能撑到他下场都是个问题，更别说二两保费。

&esp;&esp;总得寻个进项。

&esp;&esp;白云村甚小，一概铺面皆无，只偶尔逢年过节有挑着担子的行脚商来踩一脚。倒是几十里开外的镇上，逢五逢十赶大集，周围若干村落的百姓都往那里去，据说很热闹。

&esp;&esp;最要紧的是，镇上有方圆百里内唯一一家书肆。

&esp;&esp;秦父一生止步于秀才，留下的藏书多是《三》《百》《千》之流启蒙类，再多不过四书五经的孔孟圣人言。

&esp;&esp;秦放鹤迫切地需要借助书肆展柜来了解时局，窥得这未知世界的一角。

&esp;&esp;“我家也攒了些鸡蛋、柴火，正好初十去赶集卖了，”秦山把胸膛拍得梆梆响，“就坐咱自家的牛车，四更五更天出门，当日就能回。”

&esp;&esp;白云村群山环绕，山路崎岖难行，但凡出发晚一些，就要在路上过夜了。

&esp;&esp;十月初十一大早，繁星满天，甚至狗都还没醒，睡眼惺忪的秦放鹤裹着旧棉袄出门，兜头就被冷冰冰的空气激得直打哆嗦，活像被扇了几个嘴巴子。

&esp;&esp;好冷！

&esp;&esp;牲口一动就要吃草，又多开销，况且单独一户人家的量太少，容易被压价。故而都是户一组轮流出车，将自家攒下的柴火、鸡蛋，甚至运气好抓到的野鸡兔子之流放到一处卖，回来再算钱。

&esp;&esp;车里堆了几家足足几十捆柴，几筐用麦秆小心铺垫的鸡蛋，一大罐今早刚挤出来的羊奶，满满当当。秦放鹤就缩在那里面，搂着大筐，看着四周浓重如墨的夜色漫开无边无际。

&esp;&esp;倒也暖和。

&esp;&esp;待秦放鹤坐稳，秦山才利落地跳上来，牛车微微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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