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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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第2页）

&esp;&esp;佳丽垂下头，颊边的发也跟着垂下来。她看着烟，说：“……我以为我见到她，会大哭，会尖叫，可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无法……我……”

&esp;&esp;她神色颓唐，声音渐沉。

&esp;&esp;“我无法相信。”

&esp;&esp;这让她难以启齿，也让她流出眼泪。

&esp;&esp;“我们分别的每个日夜，我都在祈祷重逢，但祈祷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我。我总说我爱她，好像她不爱我一样，可在这个世界上，无条件选择我，并永远寻找着我的是她啊。做个妈不是我的本愿，我为此后悔过无数次……无数次，她都依然爱着我。

&esp;&esp;“我第一次做母亲，总在犯错。我不会做饭，不会打扫，也不会柔声细语地同她讲话，我与那些完美的母亲毫不相干，甚至还满口脏话。可不管我对她如何大吼大叫，她都会来抱抱我。

&esp;&esp;“我们相依为命，还骨肉相连。在有了她以后，我常常想，这个世界真的有如此纯粹的爱吗？即便我这样……不得体，不漂亮，不美好，她也始终愿意跟着我，拥抱我，爱着我。”

&esp;&esp;佳丽转过头，对苏鹤亭勉强挤出笑，可那笑比哭还要令人难过。她说：“我一生可以做无数次选择，唯独和她的相遇是被选择。我们相依为命，我们……我们骨肉相连。”

&esp;&esp;她泪如雨下。

&esp;&esp;“我们分开后，我痛不欲生。在痛苦时，我曾偷偷期望过新的开始，多无耻，啊，我竟然……我竟然想过放弃寻找她。课本上把母亲形容得那么伟大，可我没有那么伟大，我是个自私怕痛的凡人，我是……我是她妈妈。”

&esp;&esp;烟掉在地上，佳丽泣不成声。她用手掩住脸，擦抹着眼泪，哭得像个小女孩。卫知新曾经踩断她的手指，她也哭了，可那哭仅仅是身体对疼痛的反应，并不是她对暴力的妥协。她既能像钢铁一样坚硬，也能像水一样柔软。

&esp;&esp;雨流满窗户，苏鹤亭在雨声里，静静地捡起那支烟。夜深时，隐士来找佳丽，她下了楼，走进地下室，和阿襄告别。

&esp;&esp;苏鹤亭沉默着，把背部压下来。他捏着那支烟，觉得心脏难受。人和人无法感同身受，但有时候，光是感同那么一点，就足够悲伤了。

&esp;&esp;谢枕书走进房间，坐在佳丽的位置上。他还拿着那支蔷薇，白衬衫上带着血污。他们都没有讲话，直到天亮起来。

&esp;&esp;黑市的雨没有停，几天后，在阿襄的葬礼上，谢枕书把那支蔷薇放到了墓碑前。

&esp;&esp;长官说：“再见。”

&esp;&esp;他起身退后，和苏鹤亭并肩站在雨里。

&esp;&esp;苏鹤亭说：“我把信给了佳丽，但是她没有看。”

&esp;&esp;谢枕书道：“她知道阿襄爱她。”

&esp;&esp;今天没有人打伞，天也灰扑扑的。两个人穿着同样的黑西装，看脏话组织的成员挨个上前。

&esp;&esp;苏鹤亭突然问：“你想过放弃吗？”

&esp;&esp;谢枕书看着前方，知道他在问什么。

&esp;&esp;苏鹤亭说：“我们以为爱上一个人的瞬间就是永远，可是永远比我们想象的要长。当我想起过去，也会像佳丽一样反问自己，‘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如此纯粹的爱吗’？”

&esp;&esp;谢枕书转头，看着苏鹤亭。他的目光穿越大雨，如有实质。苏鹤亭也转过头，跟他对视。

&esp;&esp;雨打湿两个人的肩膀，他们都略显狼狈。

&esp;&esp;谢枕书说：“有。”

&esp;&esp;他眼神克制，却又无比坚定。这一刻，他胸腔里涌动的感情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热烈，即便痛苦曾经是个轮回，他也从没有想过放弃。

&esp;&esp;——就像苏鹤亭跳下列车，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esp;&esp;他们是直线的两端，在不断的重逢里始终朝着对方。除了在一起，没有其他方向可言。

&esp;&esp;谢枕书轻轻地说：“我的爱只有一次，从生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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