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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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第2页）

&esp;&esp;黎家，书房内。

&esp;&esp;黎舟关上房门之后，先帮老人把掉落的书籍捡回来放回原处，又过去扶着老人坐下，并不急着问什么，老人握着他的手，他才停下来，小声道：“外公，您别担心，我已经让管家给刁叔打电话了，他这会儿就在路上，很快就过来，妈妈和黎江那边也有保镖和司机跟着，一切都好，您放心。”

&esp;&esp;黎老拍拍他的手，对他道：“你坐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esp;&esp;黎舟就坐在老人身旁，安静听他说话。

&esp;&esp;黎老问他：“怎么没有去听音乐会？”

&esp;&esp;黎舟道：“我有点不太舒服，就先提前回来了，没想到会在门口碰到他们。”

&esp;&esp;黎老安抚地拍了下他的手背，对他道：“别怕。”

&esp;&esp;一句下意识护着外孙的话，让黎舟想着如何开口询问的所有借口都打散了，他看着老人，开口道：“其实，我也想提前回来看看您，我很担心您。”

&esp;&esp;黎老看向他，目光和以往一样慈祥，“也多亏了你回来，外公刚才有没有吓到你？”

&esp;&esp;黎舟摇头道：“没有，是他们不讲道理。”

&esp;&esp;“不讲道理的人多了，等你以后接触社会的时候，会发现有各种各样不讲理的人，有些时候就算是亲人也不能完全指望。”老人叹了口气，大概是想到了小外孙，带着点难过。“小舟，你是个好孩子，你弟弟以后如果有什么事，你帮外公多劝诫一些，他做事还是有些急躁，下手没分寸，还有你妈妈那边，也帮外公多注意一些，她什么都不知道，我最担心的就是她了……”

&esp;&esp;黎舟耐心听着，点头都答应下来。

&esp;&esp;“你离开这个家的时候，其实外公也犹豫过，但是江心远不是好人，比起在他身边，你离开也好。”老人斟酌着说道，“外公还能再帮你们一两年，但是时间长了，也说不好。”

&esp;&esp;黎舟握紧了他的手。

&esp;&esp;老人手掌粗糙但是温暖，安抚他一下，缓声道：“你也长大了，比外公想的还好，是时候告诉你了。”

&esp;&esp;黎舟手指微微颤抖，但还是坐在那里听了下去。

&esp;&esp;老人叹道：“我一早就知道江心远不是好人，结婚不到一年，他就擅自做了很多事，但是他在你们妈妈面前伪装的好，所以我可以忍耐，他要的无非就是钱，只要他对我的女儿好，钱又算什么呢？后来我也教训过他几次，还想过让他们离婚，但是那个时候曼曼没了两个孩子，已经不能再没守护

&esp;&esp;“阿尔茨海默”，又叫老年痴呆症。

&esp;&esp;在那个年代，很少有人提起这种疾病，治疗的方式更是稀少，黎老为人谨慎，在出现早起症状的时候就去了国外治疗，一年多了，他努力过，但是依旧无法阻止病情。

&esp;&esp;他还活着，大脑还在运转，但是无法控制记忆的流失。

&esp;&esp;黎老在国外的一年多里，是他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他积极吃药配合治疗熬了过来，也想了很多。他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早就到了退休的年纪，其实最想求的是一个自在，但是他没有办法去自在，他背负了太多东西，他整个人就变成了一个旗帜，一个标杆。

&esp;&esp;他不能倒下，他必须站在这儿，立在这儿，至少要撑到外孙长大，撑到周围的虎狼不敢觊觎。

&esp;&esp;他为周围的人想了一切，想好了安顿女儿的事，想好了两个外孙的将来，也想好了公司一切事物，还出手帮他们铺平道路，他想了一切，惟独没有去想自己。

&esp;&esp;这世上最难过的，不过于英雄迟暮。

&esp;&esp;昔日杀伐决断的一个老人，坐在这儿记录着每天的日程、按时吃药，想尽一切办法维持自己的健康，尽量活得体面，像个人，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在衰败，几年之后，求死不能。

&esp;&esp;老人选择了“活着”，他亲手把自己送进一个墓穴，哪怕他知道数年后他将浑浑噩噩，连最基本的体面都维持不了。

&esp;&esp;“我这次去国外看了医生，但是这个病，真的没有办法。”

&esp;&esp;“外公没多少时间啦，黎江他得赶快长大。”

&esp;&esp;“你是个好孩子，听话懂事，对谁都好，就算是江心远对你不好你也拿他当父亲，外公没有办法，外公要防着他啊。”

&esp;&esp;“前两年的时候，我原本打算让你们妈妈离婚，后来又没再提过，明山以为我是舍不得那些钱，怎么会呢，钱是赚不完的，我舍不得的是曼曼和你们。江心远要跟曼曼争孩子，就是要她的命，如今我又病了，只能撑着等你们再大一点再说。”

&esp;&esp;“你走的时候，我没有拦着你，留在这个家里也未必是好事，但是你弟弟和你不一样，那是他的亲生父亲，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会不疼呢？”

&esp;&esp;“他性子固执，和曼曼很像，我真担心他也想不开把自己折腾病了啊。”

&esp;&esp;“我小心把女儿养了这么多年，她好不容易才想开，黎江才多大？我怕他想不开，想歪了，外公只有你们了。”

&esp;&esp;……

&esp;&esp;老人轻声跟他解释，黎舟努力去听，但是这些字他每一个都能听见，却无论如何都组织不起来，视线几次模糊，他咬牙坚持让自己清醒着听下去。

&esp;&esp;“医生说这是一种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刚开始不算严重，但是也说不准以后会怎么样，或许等以后外公就不认识你们了，再过几年话都说不利索，吃饭也不会自己吃，那时候就变成一个废人喽……”老人摸了摸他的脑袋，带着无奈苦笑道，“外公老糊涂了，就什么都不会了，所以外公得躲起来，不敢让人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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