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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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第2页）

&esp;&esp;直到她发现堂姐头顶的“富贵命”变成了“皇后命”，紧接着自家兄妹三人又被?当朝司徒石筠收为弟子。

&esp;&esp;姜家时来运转。

&esp;&esp;彼时姜丽娘觉得，那是自家飞黄腾达的开?始。

&esp;&esp;然而若干年之后回头再看，她近乎悲悯的察觉到，自己?身上?的棱角被?整个世界所磋磨，无力的想要?与历史大?势逆向而行，正是从那一年开?始的。

&esp;&esp;在她还是姜行的时候，她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esp;&esp;她清楚的知道历史的走向，知道从原始时期奴隶社会到封建时代，再到资本主义萌芽和近现代的一整个历程。

&esp;&esp;她学过马哲，知道资本论，但知道跟懂得之间，本身就隔着万丈深渊。

&esp;&esp;譬如说人知道世界上?有连环杀人犯，且不?在少数，但当有一天突然知道自己?隔壁的邻居就是一个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卧室里摆着几十具尸体时，所受到的震颤与在新闻媒体上?听闻某地发生这种事情?时所遭受的震颤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esp;&esp;最开?始给姜丽娘造成这种毛骨悚然的震颤的，是青红。

&esp;&esp;在那之后，她与老?师长谈良久，最后敲定了目标——尽自己?所能?改变这个时代，发展生产力，加快历史的前进路程！

&esp;&esp;她当然知道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但她觉得，能?加快一丁点也是好的。

&esp;&esp;堂姐大?婚之前，姜丽娘就入驻了皇帝姐夫专门给她设置的工作?间。

&esp;&esp;起?初还是每天往返，最后她嫌麻烦，又舍不?得这样后勤火力全?开?、每一个想法都能?得到落实的工作?环境，索性就开?始在庄园里常驻，每隔五天回家一趟。

&esp;&esp;姜丽娘很享受这样全?身心沉浸在工作?里的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的确是在为这个时代，为这个时代的所有人做一些有益的事情?。

&esp;&esp;直到她在庄园里见到了几名?被?征召来的铁匠。

&esp;&esp;铁匠身后跟着一个半大?的孩子。

&esp;&esp;那时候姜丽娘刚从工作?间里出来，觉得有些累了，便在湖州的陪伴下，沿着庄园里的小径漫步，冷不?丁瞧见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不?禁心下暗奇，近前去问了一声：“你是来这儿做什么的？”

&esp;&esp;那孩子有些局促的看了她一眼，惶恐不?已的后退了几步，与其余几名?满面风霜、脸庞透着焦红色的工匠站在一处。

&esp;&esp;姜丽娘微觉诧异，看旁边有穿着差役服制的侍从在，正想问他一句，不?想下一秒差役手里的鞭子便狠狠抽了过去。

&esp;&esp;“大?胆，贵人问话，你怎么敢如此躲闪？！”

&esp;&esp;“啪”的一声脆响炸在耳边，姜丽娘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那孩子被?一个与他有些相?像的工匠护住，那一鞭却结结实实的落在了他身上?。

&esp;&esp;几个人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不?住地给她磕头。

&esp;&esp;姜丽娘心头发冷，那差役见状还要?再打?，却被?她含怒喝住，就在此时，那工匠突然按住孩子的后脖颈，转过脸去，“啊啊”的说了句什么，然后父子俩一起?抬起?头，谦卑又恭顺的朝她张开?了嘴，脸上?讨好的笑。

&esp;&esp;他们都没有舌头。

&esp;&esp;姜丽娘魂飞天外。

&esp;&esp;那对父子是被?征召来的铁匠，原本是某个大?户家里的私奴，本朝虽说盐铁官营，但总有些零星小事自家做起?来方便，所以豪门大?族里边也有养几个工匠，以备不?时之需。

&esp;&esp;窦敬倒台之后，大?户遭到清算，这对父子作?为家仆，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朝廷手里。

&esp;&esp;姜丽娘心有余悸的问管事：“他们的舌头——是怕他们泄密吗？”

&esp;&esp;管事说：“早些年冶铁这活计是绝密，主人家谨慎起?见，所有工匠的舌头都是要?割掉的。”

&esp;&esp;姜丽娘又问：“那个孩子……”

&esp;&esp;管事了然道：“工匠是贱籍，卖身为奴，他的后世子孙当然也是贱籍，同样是主人家的奴隶，长大?之后要?接手他老?子的活儿，所以也会被?割掉舌头。”

&esp;&esp;他显然很熟悉这里边的门道：“小的时候是不?能?割的，一来小孩儿太嫩，容易死，二?来要?是成了哑巴，难免就笨拙，学东西慢，多半都是等稍大?一点的时候再割。”

&esp;&esp;姜丽娘久久没有做声。

&esp;&esp;那么小的孩子，活生生割掉舌头，该多疼啊！

&esp;&esp;做父母的自打?儿女生下来，就清楚的知道他们将会面临的命运，又该有多疼啊！

&esp;&esp;姜丽娘叫了那对父子过来，有心说些什么，却都觉得单薄。

&esp;&esp;她的话之于他们已经定型的人生，又顶什么用呢。

&esp;&esp;那个孩子本就是奴婢出身，早就知晓应该如何面对主人，先前在外边见过姜丽娘一次，知道她是贵人，此时再见了她，便小心翼翼的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esp;&esp;姜丽娘别过脸去，默然半晌，才问那铁匠：“你就这一个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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