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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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第2页）

&esp;&esp;终于，天彻底黑下来，世界突然变得狭小了，只有两个人踩踏沙子的脚步声。

&esp;&esp;朝鲜人一直没有说什么，也一直没有回头，只是静静朝前走。

&esp;&esp;前方一片漆黑，汉人打算逃了。

&esp;&esp;他刚刚打定这个主意，朝鲜人突然站住了，他慢慢转过身来，直视汉人，汉人只能看到他的眉棱下黑糊糊的，像两口深井。远方传来了一声马的嘶鸣，似乎在预告什么。

&esp;&esp;汉人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esp;&esp;朝鲜人不说话，一步步朝汉人走过来。

&esp;&esp;“你怎么了？”汉人又问。这时候，他已经忘记了对方听不懂他的话。

&esp;&esp;朝鲜人还是不说话，继续朝汉人走过来。

&esp;&esp;“你想干什么！”汉人感到了一种巨大的惊悚，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叫起来。

&esp;&esp;朝鲜人突然用纯正的汉语说了一句：“你，去，问，马，吧。”

&esp;&esp;汉人转身就跑。

&esp;&esp;这里没有路，这里到处都是路。沙子太软了，一脚脚陷进去，很难跑快。

&esp;&esp;不知道跑出了多远，汉人陡然停下来，竖耳听了听，奇怪的是，他没听到那个朝鲜人的脚步声，他好像没有追上来。

&esp;&esp;他回头看了看，黑暗无边无际，就算那个朝鲜人站在3米之外的地方，他都看不到他。

&esp;&esp;于是，他转身继续奔跑。这时候，他已经彻底丧失了方向感，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在沙漠中左冲右突，感觉黑暗中到处都是那个朝鲜人！

&esp;&esp;他已经没有希望跑出沙漠了，只想摆脱那个矮小的身影。

&esp;&esp;一个多钟头之后，汉人实在跑不动了，看到一个沙丘，一屁股坐下来，大口大口喘息。四周一片死寂。那个朝鲜人不可能找到他，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沙漠上，两个人只要走散了，就永远不可能再相遇。

&esp;&esp;坐了一会儿，浓浓的困意袭来，汉人的眼皮就像两块软糖粘在了一起，很快就睡着了……

&esp;&esp;在梦中，那个朝鲜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esp;&esp;汉人想站起来战斗，可是他四肢麻木，一动不能动。

&esp;&esp;这个朝鲜人恶狠狠地盯着汉人，慢慢解开衣服上的扣子，露出瘦小的肚皮，上面切了一个长长的口子，黑糊糊的，像一扇特殊的门。他把手伸进去，竟然掏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他的身体就是一个刀鞘！

&esp;&esp;他举起血淋淋的短刀看了看，露出古怪的笑容，突然一扬手，把它了汉人的肚子……

&esp;&esp;汉人一下醒过来。

&esp;&esp;此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一个黑影蹲在他的面前，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esp;&esp;汉人的脑袋“轰隆”一声就炸了——他不是那个朝鲜人，那个朝鲜人没这么高大！他是那个蒙古人！

&esp;&esp;汉人惊恐地左右看了看，竟然看到了那块木牌，还有那匹幽灵一样的淡金马，它依然在沙漠上慢悠悠地啃着草。汉人依靠的沙丘，正是埋葬蒙古人的坟墓，这个被惨杀的蒙古人从沙丘里爬了出来！

&esp;&esp;这时，汉人感觉到肚子凉飕飕的，夜风好像正在朝里灌。他低头看了看——肚子上被切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肠子流出来，两三米长。一把短刀扔在地上。

&esp;&esp;汉人有个朋友得了喉癌，在嗓子那里把气管切开了，他对汉人说，他的呼吸一下就开阔了，顺畅得令人恐惧……33年来，汉人的生命之门似乎第一次被打开了，他一下就和那个朋友有了某种同感。

&esp;&esp;他不知道自己死没死。

&esp;&esp;他一边把自己心爱的肠子收回肚子，一边不甘心地问：“你为什么要杀我？”

&esp;&esp;蒙古人用纯正的中国话回答了他，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去，问，马，吧。”

&esp;&esp;然后，蒙古人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esp;&esp;汉人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拎着那把短刀，奔走在沙漠上。

&esp;&esp;他已经被剖腹，他的血已经流光，可是他要去寻找那个朝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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