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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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第3页）

&esp;&esp;在他不经意地抚上助听器的无数个瞬间，在他说到赛车比赛和演唱会时停顿的一拍，在他轻声问她“怎么会喜欢一个聋子”的时刻——

&esp;&esp;她就想好了，要带他来一趟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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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这次他不是作为病患，她也不是作为医生，而是作为真正的旁观者，来看一看这人间。

&esp;&esp;许馥思索着按下了电梯，“唔，就从门诊开始好了。”

&esp;&esp;“你带我来参观么？”陈闻也反应过来，微微勾起唇角，“导游姐姐。”

&esp;&esp;“差不多，”她递给陈闻也一个口罩，莞尔道，“带你参观我的‘奇妙走廊’。”

&esp;&esp;急诊室的大门永远常开。

&esp;&esp;如今到了流感的季节，门口的长凳上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们，咳嗽声、擤鼻涕的声音不间断地响起，有小朋友在父母的怀里沙哑地哭，也有几个中学生边擤着鼻涕边聊天，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发出一通夹杂着咳嗽的爆笑。

&esp;&esp;医生熟练地问病情，每个人都差不多，头痛、肌肉酸痛、咳嗽、莫名其妙的高烧……

&esp;&esp;“张嘴，做个咽拭子。啊——”

&esp;&esp;“拿这个缴费，去抽血室采血样。半个小时后出结果拿来给我看。”

&esp;&esp;看了血样和阴性流感报告后，又道，“看血样高度怀疑病毒性流感，淋巴细胞绝对值明显下降，白细胞偏高一点，应该属于假阴性。把磷酸奥司他韦吃上。”

&esp;&esp;发烧的情况十个里有八个都一样，但其他的就都是些特别的情况。

&esp;&esp;“让一让——”中年男子推着轮椅进来，几人很快将轮椅上昏迷不醒的老太太搬上了病床推走，他焦急地跟在一旁，手一直紧紧地抓着那床边，像抓着一根极细的、即将断开的丝线。

&esp;&esp;一对中年夫妻相拥着，那男士将老婆护在怀里，请问前面的人可不可以插一下队。

&esp;&esp;“实在不好意思，我老婆和我儿子玩跷跷板时不小心栽下来了，头上砸了这么大一个包，”他很慌张地在他老婆头上比划，“就在这里，你们看，这么大啊！这么大！能不能插一下队？拜托了。”

&esp;&esp;众人的目光都如他所愿，聚焦在他老婆脑袋上的大包上。

&esp;&esp;他老婆脸青一阵白一阵地拉了他，“行了，闭嘴吧，排不了多久。”

&esp;&esp;微胖的男士急得一头汗跑进来，“医生，我刚被鱼刺卡了！”

&esp;&esp;许馥对同事挤挤眼睛，示意他“来活了”，旋身拉着陈闻也走了。

&esp;&esp;在这条弯弯折折的走廊里，他们时不时就要为推着病床或轮椅的人们让路。

&esp;&esp;有紧紧戴着氧气罩，面色发黄、紧闭着双眼的老人，和身边表情麻木的家属和护工；

&esp;&esp;也有刚打篮球崴了脚龇牙咧嘴的少年，和怒目而视的父母。

&esp;&esp;他们路过了采血室、放射科，人们惶恐不安地排着长队，等待门打开传出“下一个”的声音，然后忐忑地走上前去。

&esp;&esp;他们路过了妇产科，年轻的夫妇甜蜜地咬着耳朵说着小话，男人的手、女人的手时不时地就要去抚摸一下涨起的肚子。

&esp;&esp;他们路过了icu，那里紧闭着大门，门边的墙壁上被画了一朵小花。

&esp;&esp;“这是一个从icu里出来的小朋友画的，”许馥不知想到了什么，脚尖在地上轻轻摩挲了下，画出了个圈来，“她妈妈在这门口跪了三天，祈求她的孩子健康平安。”

&esp;&esp;陈闻也的手指摩挲着她手背，道，“她的祈求成真了。”

&esp;&esp;“对……但那个小朋友最后还是去世了。”许馥望着那朵小花出了会儿神，然后笑了笑，道，“她离开了人间，但把她的这朵小花留给了我们。”

&esp;&esp;她转过身，面向他站定，一双眸直直地望向他，“阿也，这是一条奇妙的走廊。”

&esp;&esp;“同样的、狭小的时空之中，聚集着无数正在生活中挣扎沉浮的人们。而不管是我，还是你，在这之中，都绝对属于更幸运的那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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